“誰在那裏?”
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江淮一跳,聽聲音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
江淮鬆了口氣,從門後走出,一個頭發花白,拄著拐杖的老人站在院子中央。
雖然上了年紀,可那雙眼睛依舊炯炯有神,淩厲的盯著江淮。
江淮也在打量著老人,幹癟鬆弛的皮膚下,卻沒有一點老態龍鍾,拄著拐杖的手瘦弱的隻剩下皮包骨頭,手臂上的青筋清晰可見,銳利的眼神就像一頭雄鷹,蓄勢待發。
“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裏?”老人率先打破沉默,再一次發問。
江淮猶豫片刻,掏出自己的證件橫於胸前,微笑道:“老人家,誤會,誤會,警察辦案。”
“警察?”老人自語道,手上的拐杖重重打了一下地麵,“早幹嘛去了?現在才來辦案?等你這些個不著調的警察來,還有屁的個線索。”
江淮訕訕一笑,連忙道:“老人家你就這誤解我們了,我們可一點沒有閑著。”
“哼。”老人不屑的一哼,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往回走去。
江淮撓著頭,像一個犯了錯被長輩訓斥的小孩子。老人嚴厲的神態讓他想起了自己的爺爺,小時候喜歡調皮搗蛋,沒少被爺爺訓斥責罵,但無論創下多大的禍,惹的爺爺多氣憤,爺爺也不會動手打江淮,一次也沒有。
相比於平時和藹可親的奶奶,有些時候都會忍不住的動手,而平時不苟言笑,嚴厲無比的爺爺卻一反常態的護起了江淮。
刀子嘴豆腐心,說的就是這種吧。
有多久沒回去看看二老了?一年多了吧,江淮估算著日子。上一次見到二老還是在去年的春節,轉眼一年時間過去了,這一年裏自己全身心的撲進了工作,過年也沒有回家,聽媽媽說爺爺很生氣,大過年的也沒有好表情。
江淮很愧疚,也很害怕。想著什麼時候等爺爺氣消了再回去給他老人家賠禮道歉,最多說自己兩句,不會有什麼大事的。
“等等。”江淮追上已經走到門口的老人。
老人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來,不悅道:“還有啥事?”
“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老先生您。”江淮抱拳,態度誠懇。
老人注視著江淮,江淮的視線沒有動搖,眼神堅定。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江淮姿態放得很低,老人雖是不悅,但也沒有拒絕,再次杵著拐杖往門外走去。
“來我家吧,不遠,就轉個角。”
江淮眉開眼笑,欣喜道:“好嘞。”
“大爺您貴姓?”江淮跟在老人身後,詢問道:“還有您和王大爺是什麼關係?”
老人道:“姓李,年輕時和那個老家夥一起參過軍,打過仗。”
江淮愕然,難怪老人的眼神如此犀利,還有那全身隱隱透出的一股殺氣,原來是上過沙場的老前輩,這就不奇怪了。
江淮肅然起敬,向李大爺重重的敬了個軍禮,李大爺回過頭,淡淡的撇了他一眼,沒說什麼的別過頭去,嘴角微揚。
小子還算是個性情中人,倒也不撇。怕也就隻有江淮了,如果換做是其他警員,但凡是言語中帶著丁點上位者的氣味,一臉趾高氣昂的話,無一例外會被老人轟出去,對於一個真刀真槍上過戰場的人來說,骨子裏全是傲氣,沒有人有資格在他麵前賣弄權勢。
放在以前,權勢再大,大不過手中鋼槍;地位再高,高不過肩上長刀。
如今的美好生活,都是他們一刀一槍打下來的,沒有人比他們更有資格驕傲。
江淮的手遲遲沒有放下,看著老人佝僂著背,拄著拐杖一步一步緩慢行走的樣子,眼眶不自覺的濕潤。
老人走到門口,一隻腳踏上台階,終於回過頭朝江淮大聲嚷嚷道:“小子!你到底走不走?”
江淮擦了擦眼角,大聲道:“就來,就來。”
江淮隨著李大爺進了屋子,屋子的門檻很高,他本想上前攙扶,卻被李大爺無情打手。
“不需要。”李大爺冷冷道。
李大爺慢慢在搖椅上坐下,拐杖靠在一旁。
“坐吧。”
李大爺指了指旁邊的椅子道:“你想問些什麼?”
江淮坐下,思考片刻,問出了一個讓李大爺眉頭上揚的問題,“你覺得王大爺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什麼樣的人?”李大爺重複了一遍問題,隨即整個人躺在搖椅上,搖椅上下搖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李大爺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煙杆,江淮雙手遞過。大爺點燃煙,抽了兩口,眼眸低垂,陷入回憶。
“和老王認識這麼多年了,也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這還是第一次。”
江淮點頭稱‘是’,靜待下文。
老人緩緩道:“硬要說的話,肯定是個好人,而且是個極好的人,這點無論是問誰都是如此,那個老家夥嘴厲害得很,懂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也不小家子氣,就算吃了虧也能忍,這點我比不上他。”
“年輕那會兒,我們兩兄弟上戰場殺鬼子,殺得天昏地暗,鬼子那機槍炮彈都沒能殺死他,現在怎麼可能平白無故就死了呢?”
“你說說是怎麼回事?”李大爺越說越激動,坐起來抓住江淮的衣領把他拉近,眼神如刀般直直刺向江淮眼睛,希望他能給自己一個答案。
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麼能說沒就沒了?自然死亡?放他娘的臭屁,當年老子們前線殺敵的時候,鏖戰五天午夜,彈盡糧絕過後還要和鬼子拚刺刀呢,不照樣把鬼子殺得片甲不留?現在老了,身體是大不如前了,但說老死也還早吧,糊弄誰了?
江淮感覺到老人抓著自己衣領的手在顫抖,他低下頭,不敢與老人對視。
如果這月底還破不了這個案子,警局就會以自然死亡為結果而結案,這已經是警局人盡皆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