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氣熏天,譚馥雅不自覺的一手輕掩著口鼻。她低頭掃了眼地上的死屍,已經是麵目全非。俞平生是撞死在門柱下的,額頭凹進了一個窟窿,再加上死了五天時間,麵容腫脹,口鼻中溢出褐色的血水,腥臭無比。雖說死屍是在河道處發現的,可身上的衣裳什麼的都是幹的,顯然沒有被拋到河道下。整體的情況,比她想象的要好些。
譚馥雅看著死屍身上的蛆蟲,又揮了揮手趕走在邊上那嗡嗡響的蒼蠅。
“你們確定這便是俞平生?”譚馥雅看著死屍的麵相問,本就已經血肉模糊,再加上屍體浮腫,根本就難以辨認。
狄承旭自然知曉譚馥雅疑惑,輕聲道:“之後會在與他親人在確認一遍。”
譚馥雅點點頭,可看著那額頭上的傷口和隨處可見的傷痕,十之也隻有俞平生了。
譚馥雅一手拉了下過長的裙擺,蹲在那裏,雙手摁著木箱上的兩個鐵扣,一邊開箱,一邊吩咐著,“去準備些生薑,洗淨切片,含在嘴裏會好些,這味兒實在難聞。”這屍臭太濃,長時間這麼呆著隻是在虐待活人而已。
須臾,孫長弘命人就地掛起了一麵白帳遮擋住其他人的視線。譚馥雅帶著雙白色手套,蹲在屍體旁著手褪去死者身上的衣裳。屍體的屍僵已完全緩解開來,全身腫脹,大片的屍綠,根據蛆蟲生長的情況來看,死亡時間應該是五六天前。
譚馥雅抬頭看了眼站在自己身旁的狄承旭,見他手中有紙筆,這才著手開始檢驗。
她扶正了死屍的頭,雙手扶著他臉頰左右看了看,而後指著死者額頭上的窟窿輕聲道:“死者的致命傷是額骨碎裂,裂痕長四公分,寬兩公分,傷口周邊有淤腫,應該是多次的猛烈撞擊造成。若是俞平生的話倒是符合他自行撞死在門柱下的說法。其中右耳不完整,耳輪處被撕裂,頭皮有傷,臉頰脖頸處有淤傷,生前有過激烈爭鬥。”
狄承旭一手捧著書紙,一手執筆,仔細的記下她說的一字一句。
譚馥雅從死者脖子向下看去,因為男人的身體本就有些雄壯,再加上屍身腫脹,她一個人的話搬動起來有些吃力。她輕歎一聲,一手搭在膝蓋上,這才對著白帳外的人影道了句,“孫大哥,能過來幫幫我嗎?”
守在白帳另一麵的孫長弘聽聞譚馥雅喚他,步履匆匆的繞了進來。蹲地上的譚馥雅見他的影子一動不動的,抬眼一看,就見他目瞪口呆的盯著自己。
譚馥雅一笑,繼續忙著手上的活兒,她早就習慣了,從公堂上驗王強、小木屋裏驗柳畫眉不管看沒看過她驗屍,隻是要是聽了這事兒都會一臉詫異。她不禁要想,這女子仵作,是不是有些離經叛道了?
良久,孫長弘才晃過神來。他靜靜的看著那正在清理死者胳膊的譚馥雅,又抬頭看了看站在一旁協助記錄的狄承旭,若有所思。
“死者手臂上有多處抓傷,背麵有紫色屍斑,十指的指縫中都有血汙。”譚馥雅說著抬頭看向站一旁的孫長弘,溫聲道:“孫大哥,你戴上手套,而後幫我把屍體扶起來。”
孫長弘的思緒被譚馥雅打斷,遲疑了一下後,又呆呆的點了點頭。而後他蹲下身子從木箱中拿出幹淨的手套戴上,這才挪到譚馥雅身邊依她的指示幫忙。
譚馥雅伸手去解死者的褲腰帶。孫長弘看了眼神態自若的譚馥雅,又看了看那即將被她解開的褲腰帶,趕忙接手去幫忙,“姑娘,這個我來。”
譚馥雅並未說什麼,收回了手。而後由孫長弘幫忙將死屍扶了起來,保持一個坐著的姿勢,方便譚馥雅檢查背部。
譚馥雅稍稍摁壓了下死者背部的幾處屍斑,摁壓後的屍斑不起任何的變化,屍斑已經到浸潤期了。
“孫大哥,把他側過去。”譚馥雅扶著屍體的手推了推,示意朝裏翻一點。
孫長弘一把拉過屍體,麵朝裏翻了一下,讓他整個背麵對著譚馥雅。譚馥雅看了眼屍體背後的屍斑分布情況,轉而抬頭看向站身旁做記錄的狄承旭問,“你們發現屍體的時候,他是怎樣的一種姿勢。”
狄承旭想了一下,一邊寫一邊道:“側臥著。”
譚馥雅伸手又摁了摁屍斑,在次確認了一下屍斑的形成情況,指了下屍斑的分布,解釋著,“屍斑是人死後血液循環停止,心血管內的血液缺乏動力而沿著血管網墜積,透過皮膚呈現出來的暗紅色到暗紫紅色斑痕,這些斑痕開始是雲霧狀、條塊狀,最後逐漸形成這樣的片狀。從斑痕到這種不會再移動,摁壓不褪色的浸潤期屍斑,至少需要屍體保持一個姿勢一天半左右。看這屍斑的分布,死者是入葬至少一天半以後才被人挪到河道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