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許現在才是夢,他可能沒有逃過信徒的捕殺,眼前是他瀕死前的幻象。
未眠幹脆上前一步,仰起頭讓那一小塊陽光透過指縫照在自己側臉,閉上眼慢慢深呼吸。
他的手暴露在外,幾縷黑霧突然覆上來纏繞住指尖,輕柔湧動的霧氣似乎在撫摸著柔軟的皮膚。
地上未眠的影子越來越模糊,像被一大團陰影吞噬,空氣中卻又空無一物。
未眠對此無知無覺,在他睜開眼的瞬間,黑霧驟然消散,連同地上的影子也恢複正常。
他搓了搓手臂,感覺陽光沒有剛才那麼暖和了。
好奇怪,明明天氣這麼好,也沒有雲和風。
—
在附近轉了一圈,未眠重新找了一塊沒有被樹遮擋住的草地,坐下來曬太陽,並解開左手上的布條。
掌心的傷口已經結痂,動作幅度太大會有點疼,再過幾天應該就沒事了。
那隻怪物劃破他的手後飛快逃走,它其實完全有機會殺了自己,那根尖刃再往上一點,就是他的脖頸。
難道是因為……
未眠卷起袖口,果然在手臂內側找到一塊淤青。
昨天將怪物擊飛的那股力量,來源於他自己。
未眠不知道那是什麼,隻有新人類才會擁有被稱為“異能”的特殊能力,他在席城出生,從來沒離開過基地,更沒有被信徒感染的機會。
這力量很弱,至少和新人類比起來差遠了,未眠七八歲時曾出現過幾次,一直未被人察覺,後來沉寂了許久。
未眠以為自己已經恢複正常,直到成年後。
昨天是威力最強的一次,怪物很有可能因為措手不及而退縮,才給了他逃走的機會。
未眠摸著手上的淤青,眼睫低垂下來。
如果能在遇上信徒的時候出現該多好,那幾個人也不會……
隻可惜自己根本無法控製這股力量,並且每次出現,他身體一定會出現不適,比如現在手臂上的淤青。
低弱且不可控,不能給他增加任何貢獻值,他還是一個無用的廢人。
在這荒蕪區,更不知道能活多久。
他甚至不確定這力量是否屬於自己,純人類怎麼會與生俱來這樣的東西。
未眠腦海中出現一張錯亂癲狂的臉,表情與眼神都帶著無比的怨恨,瘦骨嶙峋的雙手死死掐著他的脖頸。
“惡魔……你是惡魔的種。”
又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憶,未眠抓著手臂的力道無意識加重,正好按在淤青的位置,痛感讓他瞬間回神。
他放下袖子重新纏好布條,不再去想以前的事。
正午一過,太陽被雲層遮蓋,林間一下子冷了下來。
最近的白天越來越短,未眠又吃了些野果,回到昨晚的灌木叢,鑽進去蜷縮起身體。
—
連著兩天,蜘蛛都在樹林和廢墟之間來回跑。
可是廢墟的信徒數量有限,它昨天帶回了兩隻,今天隻有一隻。
黑霧降臨時,蜘蛛害怕得八條腿打顫,先將放好紙片的石板推過去。
——“請”“怪罪”
它本想找“恕罪”兩個字,翻了半天沒找到,眼看時間所剩無幾,貼了一個看著最接近的。
黑霧對石板沒有絲毫興趣,吸食完信徒的生命力後原地消失,一刻也不多留。
蜘蛛鬆了口氣,收起石板處理掉信徒屍體,開始給自己織繭。
它這一次編織的繭和以往不同,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待織好後,蜘蛛用軟肢細細摩擦。
透明的繭肉眼無法捕捉,空蕩蕩的樹下蕩起一圈氣流狀的波紋,蜘蛛撕開一道口子鑽了進去。
進入繭的內部,又是一片樹林赫然出現。
這裏每一棵樹、每一片葉子的生長與外麵完全一致,仿佛是現實世界的投影,隻是天上沒有太陽或雲層,到處蒙著一層暗紅色,似乎也沒有其他生物。
蜘蛛一路朝前,偶爾抽動鼻尖到處張望,最終在一個地方停了下來。
它亮出腿部最尖銳的部分,在某處戳了一個細小的孔。
透過細孔,外麵是真正的樹林,未眠正彎腰穿過低垂的樹枝,往遠處走。
一看見未眠,蜘蛛的腿隱隱作痛。
它斷裂的前腿還未完全愈合,今早捕捉信徒時差點再次受傷。
繭掛在上方,底下的未眠看起來和普通人類沒什麼區別,弱小的身軀不足蜘蛛的三分之一。
它悄悄看了一會兒,直到未眠走出細孔能看見的範圍。
繭不夠大,蜘蛛前麵沒有路了,它重新抬頭,一刻不停地開始編織。
此時未眠繞過幾棵樹,見到不遠處的小型湖泊。
他微微睜大雙眼,拂開遮擋住視線的樹枝快步上前。
這兩天裏,未眠一直安然無恙,他沒再遇見任何怪物或者信徒。
他餓了渴了用野果子充饑,夜晚就藏在灌木叢裏睡覺,其餘時候的活動範圍不超過五十米。
但長著野果子的植物數量有限,吃完果子以後未眠不得不離開原處,去別的地方碰碰運氣。
能找到水源,未眠非常驚喜,蹲在岸邊伸手碰了碰湖水。
今天天氣依舊很不錯,清澈的水麵倒映著未眠的身影,水紋一圈圈蕩開,在陽光下波光粼粼。
興奮過後,未眠才抬頭打量四周,確認這裏也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