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看見紫金城,飛簷翹角,肆意地鋪展在湛藍如水的天空下,一排排整齊的琉璃瓦與閃爍的陽光交集,折射出粼粼耀目的金光,好似演繹著一場盛世裏華美燦爛的樂章。
我看到一群大雁舒展著靈性的翅膀,掠過煌煌的宮殿,丈量著曆史的昨日與今朝,萬頃河山盡在腳下。
我想起第一次入宮時的情景,那些奢華的場麵如同浮光掠影,相比之下,今日的平淡更加的令人心安。
拿著淳翌給我的令牌過貞和門,高高的宮牆瞬間遮住了宮外的風景,映入眼簾的是長長的禦街,深遠不見底,穿過去,或許就迷失了自己。抬頭望見宮牆上那蜿蜒的赤色巨龍,才徹底的明白,我是真的進宮了,這裏與一枕清風入太虛的翠梅庵屬於兩個世界。
深吸一口氣,望著綿延不絕的大小殿宇,我告訴自己:我是湄婕妤,我居住在月央宮。
大約一盞茶的光景,便來到月央宮前,盛大的皇家庭園,卻偏居一隅,獨享安寧。抬眉見匾額上三個赤金大字,觸目驚心。是淳翌親筆禦題的,相隔半月,竟有了故人重逢之感。
宮裏的宮女內監早已跪在門口恭候,在他們的簇擁下進院,院落被打掃得整潔幹淨。蘭圃棠苑,翠竹蕉影,牡丹團簇,芍藥織錦,還有幾樹伶仃梅花,仿佛在等待我歸來才肯落盡。
剛入正殿,梅心上前道:“稟娘娘,皇上在東暖閣等候。”
我心驚,淳翌,他已來月央宮了麼?慌忙往後堂走去,一進暖閣,見淳翌著一襲明黃的赤金龍袍,頭戴金冠,臨著窗前,負手而立。我施禮:“臣妾參見皇上,願皇上萬歲萬福。”
他轉身迎過來,欣喜道:“湄兒,你可算回來了。”他眉目俊雅,豐采卓然,有著帝王的風度與霸氣。
我莞爾一笑:“皇上,說好了半月,臣妾沒有失信。”
“是,沒有失信,朕也沒有失信。”
他走上前執我的手,這麼近的距離,我又聞到他身上那種陶然的香氣。他和顏悅色,讚賞道:“半月不見,湄兒更加秀雅脫俗,玉骨冰清,眉宇間流露超塵素淡的韻致,看來禪院裏確實是靜養修心之處。”
我低眉垂首:“皇上真是笑話臣妾了,禪院的確安靜,隻是這一路風塵,臣妾是滿臉倦意,還不曾沐浴更衣,驚擾了聖駕,實在罪過。”
淳翌扶一扶我發髻上欲要滑落的玉簪,柔聲道:“朕知你一路風塵勞累,今晚賜清露池浴,長樂宮朕為你洗塵。”
我麵若流霞:“謝皇上。”
“嗬嗬,朕見你平安歸來,雖虛弱了些,但氣色還不錯,也放心了。這就先回乾清宮處理政事,你好生歇著。”
“臣妾恭送皇上。”
立於窗前,看著他的背影掩映在庭園的翠竹陣裏,直至最後一抹衣角也隱去,我才轉過身,陷入在一片茫然裏。
回到西暖閣,看著與我朝夕相處了半年多的物件,有種熟悉的陌生。
隻有那張梨花木躺椅,我是極愛的,還有那蒙塵的古琴,等待我開啟另一段全新的故事。
紅箋為我泡好一壺茶,我捧起一本翠梅庵帶回的經書,躺在椅子上,若有若無地讀著。
秋樨從正殿走來,輕輕在我耳畔低語:“娘娘,方才聽梅心她們說,蘭朝容被皇上遣至霜離苑去了。”
“霜離苑?那不是上回舞妃要去的地方麼?”我疑惑道。
秋樨點頭:“是的,霜離苑就是冷宮,聽她們說皇上查到下毒之人是蘭朝容,才將她先責罰到霜離苑去思過。”
“蘭朝容?她……下的毒?”我腦中浮現出蘭朝容的模樣,雖非善類,卻也不是那種深謀遠慮之人,憑她一人,難成氣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