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洛都城出來,一路往東是條寬闊的官道,路麵是夯實的土一層層鋪築的,路兩旁每隔五步有一棵樹,樹種很豐富,有楊樹、柳樹,也有果木,以及一些觀賞性的開花樹種,隻是栽種的時間不久,故還是些小樹模樣。
“小姐,這才幾個月吧,變化竟如此大?還記得咱們來時,這路尚不曾如此平坦呢!”馬車裏,李頤身邊的婢女青穗掀開馬車簾子,望著走過的景色驚喜道。
李頤坐在車內笑道:“陛下從去年起就命人修路呢,隻是咱們來時還未修到洛都,如今修成了,這出行就方便多了。”
“確實如大人所言,如今往來商販、平民哪個不說方便?這都是陛下的恩德啊!”馬車邊策馬護送的一個年輕什長附和道。
“文什長所言甚是,這都是陛下的恩德!”李頤有禮地衝車旁護送之人頷首一笑,便示意青穗放下簾子。
陛下派來護送她上任的兩個什長,年輕些的這個名喚文達,比她年長兩歲,已在軍中三年了,聽說很是英勇,而年長些的那個名喚丁永,其實也才二十三歲,據他自己說,之前還跟著陛下與慶國打過仗,不知是真是假。
等她到任後,他們二人中的一個會返程,另一個則留下來協助她辦事,隻是目前還不知會是哪一個留下與她共事。
馬車外,騎馬護在馬車邊的文達和丁永相互交換眼神,無奈地聳肩一笑。
這位小大人因是女子,似是比較在意男女之別,他們得知被派來護送她時,就尋人打聽過,知道她好似出身世家,若是這樣的來曆便不奇怪了。
他們都是平民,而且是從小兵做起,沒見過幾個世家之人,不了解什麼是世家,又有什麼規矩,他們不懂就聽人家的吧,莫要冒犯了就好。
兩人也不是沒想過想想辦法去護送男性官員,哪怕文官和他們這些個兵不同,但都是男人,總歸好相處得多吧?
可惜,陛下最反感這種上下打點竄來竄去的事,他們曾見過陛下,雖然沒說過話,但心裏的崇敬之情與旁人無異,自然不願做陛下不喜之事,便也就作罷了。
馬車內的李頤低聲告誡青穗:“莫要失了禮數,軍中之人與咱們不同,他們一路護送已是辛苦,雖有陛下之命,但能不給人家添麻煩就不要添,安靜些,於人於己都好。”
“哦,我知道了。”青穗似懂非懂地應了,不大能理解自家小姐的意思,她也沒幹什麼啊,怎麼就成給人家添麻煩了呢?
她不大懂也不糾結,沒一會兒又翻出出行前買的小食,獻寶一樣挨個擺出來:“小姐,您快嚐嚐,這是我昨天買的,在城東那家果味齋買的,據店裏的人說是新出的呢!”
李頤揉揉額頭,這丫頭太活潑了,才安靜沒一會兒又嘰嘰喳喳了,她無奈搖頭,掀了馬車簾子,看向旁邊策馬而行的文達:“文什長,丫頭帶了不少小食,你們可要嚐嚐?”
“小姐?”青穗不解地轉頭看她,剛剛不是還說莫要給護送的軍士們添麻煩?怎麼這會兒又要邀人吃東西?
她心裏想了想,瞬間恍然,難道小姐是想對這些軍士好些,讓他們護送得更盡心?就像對家裏的仆從一樣?
“有好吃的?那敢情好!”文達笑了笑,看了眼丁永,揮手喊了停車。
於是一行人便靠邊停下、暫作休息。
青穗在李頤的示意下,兜著那種類豐富的小食,送去分給護送的這二十個軍士,小兵們也沒有讓人家縣令大人的侍女親自分東西,隊伍中出來四個人,正是他們的伍長,由他們道了謝接過去給其他人分一分。
“大人不必如此客氣,護送大人本就是份內之事,我等也是遵令而行。”丁永看出青穗的態度太過友好,雖說看著有點像是對待家仆,但大略能明白這位女縣令的用意。
“我知道你們是職責所在,但同朝為官便是同僚,你們都是軍中兒郎,本該保家衛國、馳騁疆場,如今來護送我一文官上任,到底是屈就了。”李頤拱手施禮,麵露歉意。
她不清楚這些人心中是否真有憋屈,如此點明,也是不想這一路上他們心存怨懟,而引發什麼矛盾,那於她絕非好事。
丁永嘴角一抽,看向了文達,以眼神示意:交給你了,哥們不擅長和這種想太多的人打交道!
他最不愛和這些個文人多說,這種人的心思太多了,他們這種隻會舞刀弄槍的嘴笨得很,本來沒啥事,偏還跟人家解釋不清!
“大人真的太客氣了,”文達趕忙回禮,比李頤行禮的姿態更低,其實心裏也挺無奈的,他起身後試探道,“好歹要走挺長的一段路,不如……咱們都不要這麼客氣了?大人也別叫什麼文什長、丁什長了,我們這樣的,在軍中就是個小兵,您直接叫我們名字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