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斐之用筷子戳上一顆在她好奇的小眼神前晃了晃,露尖齒道。
趙稚環繞著黑乎乎的小圓果研究了一圈,終是失望地垂下眼皮。
“糖葫蘆它不是那樣的,是紅紅的呀。”
“不想吃扔了得了。”
說著,周斐之起身端起盤子,就要往泔水桶倒去。
“呀,不要”
小姑娘慌忙攥緊他袖角,把他羈住,結果將衣袖給拉壞了。
“東西東西不能浪費,會會折福的”
趙稚急得眼圈紅紅。
二人在桌前落座,周斐之幹脆地將壞掉的袖子撕下來,露出半截結實的小臂,臂部有肌肉微微弓著,盡管是在放鬆狀態,依舊能看得出蓄勢發力時力量多麼強大。
他將那半截袖子墊在長凳上坐,安靜地看對麵的姑娘小口秀氣地吃糖葫蘆。
“怎麼,能吃嗎?”
他有些好奇焦糊了的糖葫蘆會是什麼味道,但又嫌會沾了一手髒,於是,等姑娘再次用筷子戳起一個黑團子往口去時,他側身過來,越過木桌的距離,堪堪擦著小姑娘的臉龐一下用唇叼走筷子上的黑團。
趙稚隻愣神了一下,筷子一頭的黑圓子就不知所蹤了。
“啊,呸!呸!這玩意能吃嗎?”
木桌那一頭坐著的周斐之立馬撐著桌角吐了起來。
他看小姑娘吃得一臉歲月靜好,還沾沾自喜地以為自己做的隻是模樣不好看,其實還蠻好吃的。
啃下去後才發現外層的糖漿焦苦得發澀,加之裏頭的山楂肉又酸得牙寒,壓根就放不進口。
他又要起身將山楂果一氣兒倒掉,趙稚立馬起身搶過盤子。
“不!你不吃也不能扔了!”
說完,她好像生他氣似的,皺起秀麗的眉頭繼續端坐在木桌前,張啟小口一口緊接著一口啃了起來。
“小時候在南地,那裏沒有糖葫蘆,我爹爹娘親經常跟我說京城大街小巷都有許許多多紅彤彤的糖葫蘆,那些個糖葫蘆呀,外層甜脆,裏頭酸甜,可好吃啦。”
說著她又戳了一個苦澀的圓子往嘴裏,啃了一口。
“我爹爹娘親家鄉都在北地,小時候都吃過糖葫蘆,就我沒吃過。上回大街上見著過了,但是沒有時間買串來嚐嚐。”
趙稚想起和爹爹娘親分開的那個早上,天上下著密密的細雨,路邊有老者披著蓑衣挑起一串串糖葫蘆出來沿街叫賣。
她知道爹爹見著了,正猶豫著要不要過去給她買串,終於還是擔心該斷斷不了,狠心將她推了開來。
看見姑娘垂眸兀自在想事情,周斐之也不禁記起些往事。
不過是些無關重要的小事,不知怎地竟被他記了好些年。
年少無知的時候,他就隨親娘離開了那個規條嚴苛,處處都講規矩的地方。
相信他娘也是相當不喜歡那裏的,直到離開了國公府,不必再見他那個迂腐的爹,上了山,他依舊見她娘日夜坐在樹上喝悶酒,對著遠處的山眺望。
那時候他娘發酒瘋喊了什麼話忘記了,記得也不是些什麼好話。
小屁孩當時年紀小,雖然在國公府養了幾年養得矜貴講究,但見他娘苦悶的樣子,隻想也做些什麼讓他娘解解愁。
他在國公府的時候,曾見過老嬤嬤給二叔院裏的妹妹做糖葫蘆,妹妹一嚐糖葫蘆就笑了,心想那定是什麼好東西,他娘吃了也會開心吧?
於是不到四歲大的小男娃墊著木凳子把寨子裏的廚房弄得冒出了黑煙,鼓搗了一碟子黑乎乎的圓子,險些把寨子都燒了。
當時寨裏有些追隨過他姥爺,輩分稍高的人,在他娘麵前告狀。
平時那麼倔強的他,被揪著用滕竹打得腚臀皮綻肉開都咬牙不叫,可他娘一生氣把他鼓搗的黑圓子扔掉他卻掉淚了。
“哭?哭什麼哭?再哭就不像個男人了!男子漢大丈夫就該頂天立地,修練一身好武藝去戰場殺敵!別像你爹那樣隻會揮筆杆子,守著他那些迂腐的規條去嚴己律人,忒不爺們!”
那段時間,她似乎說什麼都能繞到那幾個點去。
總的來說就是,男人可以什麼都不做,但不能不會武功,不能迂腐,不能太守規矩。
小時候做的黑圓子被人厭棄,被無情丟掉,被罵是沒出息。現在看著眼前的小姑娘認真地一口接著一口將黑圓子吃掉,周斐之的心情有種難以言喻的奇妙。
“你真覺得好吃嗎?”他突然拉停了對麵吃黑圓子的姑娘的手,阻止她繼續進食。
趙稚頓了頓,以為他又要浪費食物把糖葫蘆丟掉,連忙靠過來一口叼走筷子上的黑團。
粉嫩的腮邊鼓起一個圓,她咀嚼著,眉間就被苦得下意識皺眉,卻依舊執拗道,“好吃怎麼就不好吃了?你親自做來給我吃的,最好吃了!”
周斐之聽了,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