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薇從沒見過這本厚重的牛皮相簿，這是相識多年來，瓊夫人第一次和她分享。
跟屋子裏精致相框上的合影不一樣，這本相簿是用一張張膠角貼上去，都已經自然泛黃，黎薇翻開第一頁，照片裏是年輕嬌俏的瓊夫人，她身邊站有一個男人，但攝影視角打斜了90度，畫麵就定格在兩人慌張前奔的樣子，笑意滯留在臉上，頭頂陽光很好，光圈從一角侵入
一旁照片日記寫道：xx年x月xx日，謝天謝地終於天晴了，我收到了第一份生日禮物，但它壽命也太過短暫。原以為瓊畢業回老家，我們的好感會彼此磨滅，沒想到十年後我們再次相遇，他帶我回了家鄉，這個荒蕪的小城可真冷，沒有娛樂，也沒有色彩。我想過離開他，遠離這座天天下雨的小城，可我無處可去。
這是在三十年前拍攝，她收到了那個人的禮物，一台老式相機，她在這院子裏拍下了第一張照片，卻因為三腳架不穩，拍了唯一的照片後就摔壞了。
古樸相簿透出年代感，黎薇不敢用手觸碰脆弱的相紙，她繼續往下看，出現的照片都很平平無奇。
一隻裂口玻璃杯，在暖色燈光下顯得破碎——xx年x月x日，我和瓊吵架了，他責怪我不肯試著融入雪城，可惡的男人！他怎麼會懂！不過，其實我心裏也有點小小內疚啦，不該那麼衝動去舉報鄰居奶奶養的寵物，我明天就去向她道歉。
“很奇怪吧？這張照片那麼普通，我為什麼會留下呢？”
黎薇的確很好奇，照片很平凡，但這些照片裏的日記，仿佛道出了一個個故事，有快樂的，有悲傷的。
“那天夜裏，我愛人第一次對我發那麼大火，他氣急摔了一個杯子，結果自己踩了碎片，哈哈哈，後來他說那是對他凶我的懲罰，我就原諒他了，畢竟他可是瘸了半個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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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下，便是形形色色的視角，有胖貓的，有馴鹿的，人臉大的楓葉，對瓊先生的惡搞到後來，突然自某天起，屬於他的照片消失了，新日期間隔越來越久，那位鄰居奶奶開始頻頻出現，嘴裏銜著雨靴的狼也成為了相簿常駐者，日期一年年過去，直到再次沉寂下來。
三十年光陰啊，剛才還沉甸甸的相簿，瞬間就覺得還是太單薄。
——xx年xx月x日，我成了關愛孤寡老人名單之一，他們真是固執，趕走一批又來一批。
這段話附上她拍的手背，已經幹枯鬆弛。
黎薇卻想起自己收到通知時，福利機構告訴她，對象是一位固執老太太的事，原來大家都不能互相理解，還好自己走進了這座院子，敲開了瓊夫人心門。
——xx年xx月xx日，有一個小女孩很特別，我把她趕走了，她還在門口蹲了一下午，和跟我吵架時的彤蕾真像，差點以為時光從不曾走遠。
黎薇發現自己也留下痕跡，第一張是她被趕出門後，蹲在那可憐兮兮，鬱悶望天的蠢樣。
後麵是和瓊夫人成為朋友的她，還有偶然領養的帝企鵝芝士，彼時芝士還是灰毛小不點兒，智商感人，被記錄的模樣都是它一生黑曆史。
不得不感慨，時光還會鑄就一隻，隻要不動，就是完美紳士的企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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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一個晴天下午，黎薇把大木盆推到院子裏，水灌滿，她喊白嚕嚕躺進去。
白熊兩腳跨進盆，水嘩啦啦溢出一地，它嗚嗚失措哼了兩聲。
“沒，關係，泡澡…玩水。”
“嗷”
她教胖乎乎的熊進去仰躺好，熊擠滿木盆卻還有半個身驅沒被水浸泡，黎薇瞧著點點頭，撈水打濕熊腦袋，白嚕嚕覺得舒服又好玩，主人潑水給它，還幫它搭好jiojio，它歡喜得直拍水，把水花濺了黎薇一身。
“笨！熊！哈哈……”
黎薇把準備好的野花撒在水裏，白熊眼睛撲眨撲眨，它用熊掌撈起幾朵，湊近鼻子嗅了嗅。
“卡擦”
“拍到了！好，可愛。”她親親熊睫毛，再撿幾隻泡澡鴨丟進去，引得白嚕嚕嗷嗷叫。攝影是什麼，黎薇不懂，但那天告別時，瓊夫人告訴她：“攝影是主觀的，主題其實就是一個個故事，你去拍吧，一開始誰沒費過膠卷呢？不要像我一樣費相機就行啦。”
她隻有二十張，購買那家照相館的膠卷是免費衝洗，可膠卷很貴。
現在還剩下十九張的機會，黎薇可不想一下午使用完，奧對了，再來一張合影紀念吧！
“好熊，看，鏡頭！啵~嘻嘻”
“嗷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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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一家子湊近看黎薇的傑作，吊燈光線柔和，暖色膠片上，黎薇一口親在熊耳朵，白熊呲牙裂嘴，憨憨眼神和垂耳動作卻出賣了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