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薇這次參與的公益活動很特殊,去年冬季,距離雪城一百多公裏的臨海懸崖上,不知從哪裏遷徙來上萬隻海象,它們和本地海象不來往,爬上陡坡後就聚集在懸崖,不時有海象從懸崖跳下,滾落到尖銳的礁石灘。
海象之死震驚了雪城,動管協會專家出動,一直找不到它們跳崖的原因,冰雪封路,天寒地凍,哪怕用無人機給海象群送去食物,想用這方法把它們引下陡坡,它們仍舊前赴後繼跳崖而死。
經過眾人努力,終於確定不是因為它們視力差,而是它們都患有很嚴重的創傷後遺症,在高地上能為它們帶來安全感,所以它們是不會挪窩的。
好不容易熬到開春,動管協會組織了工程隊,在百米懸崖邊修路,計劃為它們填一條光滑的人造冰梯,這裏麵的艱難可想而知,風雲突變,海象群攻,一個個困難被他們克服,同時還要防止海象突破封鎖線。
曆經整整一年,這個工程才得以結束。
公益小組,需要做的就是冰崖巡邏,雖然海象的死亡率從85降低到15,她們還是得時刻注意那些滑落的海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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貨車停在海邊,靠海的山崖結滿冰霜,常年不化,黎薇下車和同伴們分批搬運物品,她們要在這邊搭一個臨時帳篷,充作避風點和醫療點。
遠遠就看見有海象從高處滑落,有旅遊大巴已經抵達,導遊走在前方,他隻能停在禁止線外向乘客們介紹;“這是雪城居民給海象修建的生命滑梯,不是景點哦,崖上生活有上萬頭海象,它們隻從背麵陡坡回家,卻一定要從懸崖這麵出門,去年場麵很慘烈,至今也不懂它們從哪裏來,為什麼要離開家鄉。”
禁止線就是一個木樁,用來警示人類不要驚擾海象。
“你們帶了海象口糧的人不用拿出來,一會去冰河那邊喂本地海象吧,這裏的海象很怕人,它們隻認帳篷,喏,那邊正在搭建的綠色帳篷,它們知道去那裏會得到救助,隻信任綠色帳篷裏的公益人員。”
他說的帳篷沒幾分鍾就搭好了,黎薇套好製服戴穩頭盔,和夥伴們出發進行第一輪巡邏,冰梯上不時有碎石碎冰掉落,剛滑下的兩頭海象在水泥岸邊爬動,撲通跳入海裏。
“我們走遠些,如果有受傷的海象,可能會在淺灘休息。”黎薇把拉鏈拉到領口,太冷了,這裏的海風吹得臉頰刺痛。
這一輪並沒有碰上落單海象,黎薇她們回到敞開的帳篷裏,換下一組去反方向海灘搜索,他們前腳剛走,一頭成年雌海象就衝出海麵,慢慢爬向綠帳篷,它嘴裏發出吼聲,一扭一扭靠近。
幾人檢查了一圈,起初並沒有在它身上發現傷口。
有人疑惑道:“難道它是單純的想和我們玩?”
“不,問題在這”黎薇扶住它滑溜的腦袋,提醒她們看,海象窄小的鼻孔裏,正鑲著一片裂開的拉環,紮在鼻腔中使軟肉發炎腫大,造成它呼吸困難。
“這些人!把垃圾亂扔進海裏!”
“別氣,先搬醫療箱來。”她用手指繞著海象麵部打轉,給它放鬆感,醫療箱來了,都不需要人蠻力固定,海象就發出隱忍痛呼,任由黎薇伸小刀把腐肉割開,用鑷子把拉環夾出來,鮮血頓時汨汨流出。
安撫、上藥,這期間海象表現出對綠帳篷人類的依賴。
“得讓它在岸上待兩個小時,拿鼓吧。”
海象是天生音樂家,為了把它留住,黎薇她們少不了吹拉彈唱,用鼓點引它合奏,讓它暫時舍不得回到海裏,後來又有幾頭海象被聲音吸引來,發出鼓點聲、敲擊聲、擬雷聲混成一團。
“啊,這些家夥,吵死個人了!”有人埋怨說,但她拍動鼓麵的手掌始終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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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半天,不斷有海象來“找事”,有的是真的受傷了,有的純粹就想來看看,黎薇伸直僵硬的腰身走出帳篷,她看到禁止線外多出了一輛私家車,附近空無一人,也沒有多想,趁著現在沒有事發生,她拿出相機,要去拍攝一些關於冰梯的照片。
“黎薇,小心點哦,如果發現有受傷海象就回來叫我們。”
“好。”
這是黎薇的第二台相機,很好用,她仰拍到了海象滑下的一瞬間,然後順著崖底,在海灘邊漫步,希望能抓拍到更多生動的畫麵。她走著走著,就走到了冰柱下方,這裏有個天然洞穴,從洞穴往後,還有一排冰柱封鎖的小洞。
她在外邊拍了張冰柱折射的水滴,正想離開,猝然聽見洞穴深處有呼喚聲,還有零星哭喊聲,黎薇想起那輛雪城牌號的私家車,猶豫了一下,解開脖子上的義工身份牌,丟在海水衝泡不到的礁石上,暗暗往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