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第一章(1 / 3)

我被無良會社壓榨的第三個年頭後終於過勞死了。

——下略。

然後到達了異世界。

……

在死在電腦前的最後一秒,我因為頭暈目眩而向前撲去。

我的腦袋此刻宛若一台洗衣機,轉筒裏腦漿被來回翻攪,混沌的思緒讓我無法視物,眼前隻能留下一大塊極為亮眼的光斑。那一叢自藍光屏幕傳來的光線實在是太刺眼了……刺眼得我甚至沒有辦法再看清任何一個視網膜映入的影像,我直直栽倒在辦公桌前。無論多少次試圖驅使自己的身體動起來,都不能再讓它挪動分毫了。

白光、白光、一大片刺眼的白光。

我能感受到臉頰的濕潤,那並不是因為死亡帶來的恐懼而在哭泣,而是雙目再也不能承載過多的被刺激出來的淚水,它們肆意地向下流,這一刻的死法難看得就像我的整個人生一樣狼狽,令人不想再看哪怕一眼。

(……呼呼,這個比喻十分高妙了。)

不管如何說,都需要整頓好心情。來都來了,那還能怎麼樣?

我也是剛剛才到,周圍是一片盎然的綠意。滿目都是參天的植株,枝條在視野中向著天際瘋狂地延展,除了樹以外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這樣龐大的尺寸勢必需要足夠寬廣的空間,因此我所處的這個區域內荒無人煙的程度顯而易見。沒有人也沒有任何野外生存工具,在我的存糧告急之前,恐怕最先需要擔憂的還是如何落腳了。而此時此刻,我已經發現了比我現在住宿的情況還要麻煩的小問題。

一團血肉模糊的肉團翻滾了過來,輕輕地撞到了我的小腿。感覺似乎有液體洇濕了我的褲子,這股柔軟的觸感總讓人感覺有點惡心。

我不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究竟是人、野獸、還是一隻單純的怪物?畢竟它已經看不出形狀,也沒有辦法從體型辨別究竟是什麼物種,大小像棕熊新生的幼崽,可是為什麼會在這片森林呢?它們不應該在這個時節走出洞穴才對。

大概是被獵人活生生地扒掉了皮,連膽囊也被似乎剖開肚子取出了,它緩慢地順著某個弧線滾過來時,因為身體的震顫,泥土上被它體內淌出的液體洇出暗沉的黑褐色,幼嫩的內髒從腹中的口子裏像傾倒的花瓣流落,豔麗地垂萎在地麵。

大自然界的生物對活下去的渴望實在讓人稱奇,相比較而言,為了衝刺月末kpi的我竟然看著報表猝死在了電腦前,對比一下真的覺得自己這種實在窩囊得要命。

我在猶豫了許久之後終於在那團肉塊上找到了一塊小口子,裏麵的黏膜似乎還保存完好,這又究竟是口器呢,還是泄殖腔呢?

不知道是不是死過一回的緣故,我在看待陌生事物的心態上顯得和藹了許多。不管是什麼東西,活在世上都是需要毅力和勇氣的,如果可以的話,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

畢竟生命是如此寶貴。

而死亡又是那樣痛苦。

……

……

我盤腿靠著樹根坐了下來,將塑料壺裏的葡萄糖水與功能性飲料打開向下對著那個口子傾倒。

我認為死去是一件雖然會給人添麻煩但是給自己解脫的好事,不可否認的是我的醜態留在了那裏,但我也因此逃離了會社和永無休止的連班製度(和六十五年的房貸),在天平上衡量一下就會發現對我來說並不是一件純的虧本買賣。更何況我還有個隨身攜帶的小背包跟著我,這個似乎是世界的惡意給我的補償。

簡直宛若我在異世界的一枚閃閃發亮的金手指,二十一世紀的科技產物大概會在未來某個時刻幫我一個大忙。就因為此,我才會覺得我再不濟也應該是個輕小說主角什麼的,不然作者不可能給我提供這樣的便利。

唔,讓我來看看都帶了什麼……

……

(防止過勞的)安眠藥片、(防止暴睡的)功能性飲料、(改善手指活動的)吉他指法練習器、(幫助治療肌腱鞘炎的)按摩儀、(冬天為了便於溫暖膝蓋的)速熱包,以及一些急救藥片和女性衛生用品。

……

哇塞!高興不起來!這麼一回顧我也真的過得太慘了吧!

背包裏的不可否認都是好東西,不過我現在不想再朝它們投注半點視線。

對哦……仔細一想,我現在已經是無職的社會人,遠離了會社裏麵無可理喻的上司與更加不可理喻的同事們,再也不用通宵寫報告了!

這些裝備此刻對我來講已經沒有了什麼價值,倒是可以考慮喂一些給我腳下的那個莫名其妙的肉團。看它的樣子總感覺已經在那一條危險的瀕死生命線上垂死掙紮,不知道葡萄糖這種補充能量的好東西對其他生物種有沒有好的效用……

我要上了!加油啊肉團君,希望你可以借此苟延殘喘得更久一點!

那一片柔軟的紅色終於像是對滴落在自己身體上的水滴有了反應,似乎是因為水的滋潤,那肉塊顫了顫,然後口器開始抖動,從中伸出了一條軟嫩的舌頭。

中獎了,既然有舌頭,那裏果然不是泄殖腔。

不過這種場麵還是有點惡心,此時此刻,在這地方所見到的東西屬於我在電影院午夜場見到絕對會拔腿而逃的那一種類型。

人的胃畢竟有承受的極限,我的肚子還不餓,不想將裏麵的食物吐出來,隻得保持視線向上的姿態繼續向下倒水,爭取不把視野落在手掌水平線以下的位置,漸漸感覺瓶子的重量輕了些,便不經意地低頭看了一眼,隨即便連那水瓶都險些抓不穩了。

有誰見過紅花上開出的粉色花蕊?密密匝匝地在表皮孳長,無可名狀的光澤在沒有絲毫規律的紋路丘壑中來回蜿蜒,更像是一隻放大了的、被活剝了的蟾蜍。

猩紅的色床上次第浮起了粉嫩的肉芽,這便是我眼前看到的場景。它們似乎因為被喚醒而重新恢複了生機,饑渴地向我傾倒飲料的那個方向延伸,簇擁在一塊舞動。浸泡在濃厚深重的肉液中時,因為被滋潤了,所以似乎變得更加可怖。

我愣愣地看著這一幕,一陣寒氣像是金屬的冷鋒,慢慢竄上了我的後背。而我的嘴巴卻震驚地再也難以合上了:“哇……你可真是一隻怪物。”

迫真沙耶之歌!

天色漸黑,我也應該找地方睡了。但既然早已經下好了決心,我覺得放它在一旁也不好,便沒有走開,拿出簡易睡袋鋪在了樹根下,噴灑驅蟲噴霧後戴上眼罩、耳塞以及護頸枕,很快便閉上了眼睛。

我怎麼會帶著這些東西?

“你再努力一下吧,反正最後一班車還沒開走不是嗎。今天晚上加油把剩下的工作做完,明天就可以輕鬆一點了。”

狗屎……!瞧瞧這說的都是人話嗎!倒是讓我有能夠趕上最後一班地鐵的餘裕啊!

我工作了這麼久,按總體來計算的話,一個月內至少在會社內過了二十多個夜!

“麻煩請再工作到最後一班電車的時刻吧”這種謊言是所有日本上司們的通用伎倆嗎?

過勞死去真的是太好了,我還有整整六十五年的房貸沒有還呢……我的夢想是一團火焰,社會和公司就好比兜頭澆上的那一盆透心涼的冷水,碰上了隻有漸漸熄滅的份,現在已經差不多再也不能熱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