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的長子元佐,為李妃所出,自幼聰慧,長得也像太宗,太宗一直很喜歡他。年長後,有武藝,擅騎射,曾跟隨太宗北征太原、幽薊,回京後拜檢校太傅,加職太尉,晉封楚王。叔父延美觸犯了太宗時,元佐力為營救,再三請免其罪,屢受太宗的嗬斥。後來他聽說延美的死訊,悲憤不已,釀成狂疾。左右有小錯,也要手操刀劍砍殺;仆吏從庭前經過,往往彎弓射之。太宗親自嚴加訓誨,依然如故,而且越來越厲害。太宗很是憂愁,請太醫延治,稍有好轉。太宗聽說頗感欣慰,特別大赦天下。
九月九日重陽節,太宗興致很好,賜近臣到李昉家中宴飲,並召請諸王宴射苑中。因為元佐病還沒全好,就沒讓他參加。到了晚上,諸王宴罷歸去,路過元佐府前,恰好元佐在門外,知道這事,大為惱怒,索性在院內放起火來,殿閣亭台,漫延燒去,一時間煙霧滾滾,火光衝天,等到眾人去救,已燒了大半。直燒到天明,還沒救滅。太宗聽說楚王宮中失火,猜想可能是元佐所縱,命押赴中書,派禦史按問,元佐具實以對。太宗怒不可遏,派王仁睿傳話說:“你身為親王,富貴已極,為何如此凶悖!國家典憲,不可私違,父子之情,從此斷絕。”元佐的弟弟陳王元佑以及宰相近臣,都前往號泣營救,太宗揮淚道:“朕每讀書,見前代帝王子孫不遵家教者,未嚐不扼腕憤恨,沒想到我家也有這種事!”命將元佐削去封號,廢為庶人,安置於均州。宋琪等率百官伏闕拜表,請太宗恕他病狂,仍留京師。太宗餘怒未消,不許。宋琪等再三奏請,方下詔召還。當時元佐已行至黃山,召還汴京後置於南宮,使人監護,不通外事。楚王府中官僚都上表請罪,太宗說:“朕教訓他都不從,豈是你們所能讚導的?”
至道元年(公元995年),開寶皇後即太祖之妻宋氏病死,太宗不成服(穿孝),連群臣亦不命臨喪。當年太宗立元侃為太子。詔命頒下,太子行告廟禮,還宮路上,京師士民爭相觀看,齊聲歡呼“少年天子”。太宗聽說,心裏很不高興,召寇準入見,對他說:“人心都歸太子,把我放在什麼地位上?”寇準拜賀道:“陛下選定可以托付神器者,今太子果然得到民心擁戴,這正是社稷之福啊!”太宗這才轉憂為喜。太子入宮,後嬪六宮都來慶賀,太宗頗覺興奮,破例召寇準一起飲酒,直喝得大醉方罷。
至此,自太宗繼位以來的皇位繼承問題才算最終得到解決。元侃即後來的真宗。自真宗至南宋高宗,6代8個皇帝都是太宗一係子孫。直到高宗趙構,因無子,過繼太祖七世孫,即秦王趙德芳的六世孫立為太子,是為孝宗,以後的八個皇帝又轉入太祖一係。北宋南宋各9個皇帝,匡胤、光義兄弟並稱“祖宗”,他們的後代各有8個做了皇帝。兄弟二人輪流當皇帝,其後代也輪流往複,一個也不多,一個也不少,並且北宋亡在太宗一係手裏,南宋亡在太祖一係手裏,真可謂平分秋色了。
太宗於至道三年三月去世,終年59歲。
第二百七十二章 真宗趙恒
一、少有大誌三十而立
宋真宗,原名德昌,後改名元休、元侃,至道元年(公元995年),立為皇太子,改名恒。是太宗第三子,母為元德皇後李氏。宋乾德六年(公元968年)生,乾興元年(公元1022年)卒。終年55歲。
真宗趙恒聰睿靈敏,從小就得太祖、太宗的喜愛。7歲時,就傅受經,初覽即能成誦。又好與諸兄弟玩戰陣遊戲,常自稱元帥,高高在上,發號施令,而且言談不俗。據說有一次隨太祖入萬歲殿,他頑皮地坐在太祖的禦座上玩耍,太祖愛撫地問他:“這是皇帝的寶座,孩兒願做皇帝嗎?”年幼的趙恒竟回答道:“天命有歸,孩兒亦不敢辭。”使太祖大為驚奇。稍長,太宗讓他練習草書,他卻說:“草書之跡,誠然妙秘。但孩兒聽說王者事業,功侔日月。臨政處事,應毫無隱諱。一照之心,一覽無餘。若學草書,恐臨事有誤,謹願罷習。”此番話亦使太宗歎異。
太平興國八年(公元983年),趙恒16歲時,與兄德崇(後改名元佐)、德明(後改名元僖)一起受封,授檢校太保、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韓王,改名元休。雍熙三年(公元986年)七月,賜名元侃。端拱元年(公元988年)正月,進為荊南、湖南節度使,改封襄王。淳化六年(公元995年)八月,複立之為皇太子,兼判開封府,賜名恒。
至道三年(公元997年)二月,太宗患病,朝廷中開始了謀立新皇帝的明爭暗鬥。趙恒立為太子後,因事得罪了身為宣政使的宦官王繼恩,為其忌恨。自太宗病重,王繼恩便暗中串聯了參知政事李昌齡、知誥胡旦等,並與太宗李皇後通謀,圖立元佐。
三月二十九日,宰相呂端入宮問疾,見太宗病危旦夕,又見左右奉侍太宗的隻有李皇後、王繼恩等人,獨不見趙恒,懷疑有變,隨忙退至中書,密寫“大漸”二字,派腹心吏人急趨東宮,促趙恒入禁中。這時,太宗駕崩,在呂端等輔佐下,趙恒即帝位於太宗靈前,時年30歲。是為真宗。
二、內修文治外睦友鄰
真宗即位後,下詔製說:“先朝庶政,盡有成規,務在遵行,不敢失墜。然而纘圖伊始,懼德弗明,所宜拔茂異之才,開諫諍之路,惠複疲贏。庶幾延宗杜之鴻休,召天地之和氣。”表示了他銳意興革、立誌圖強的決心。
為了取得大多數人的支持,真宗首先下令提高京官的政治待遇,規定朝官與未朝官同樣敘遷磨勘,同樣穿緋、紫色官服。禮遇先朝諸大臣,加宰相呂端右仆射,召拜他的兩位老師李至、李沆為參政知事,拜宿將曹彬為樞密使兼侍中,又以富有才略謀議的戶部侍郎向敏中、給事中夏侯嶠為樞密副使,共典軍政。尊太後李皇後為皇太後,仍居西宮嘉慶殿,後徙之萬安宮。同時追尊生母李氏為賢妃,進尊號為皇太後,追諡元德,後附葬太宗永熙陵。將參與謀廢立的參知政事李昌齡、知誥胡旦以及宦官王繼恩等人相繼貶黜,流放遠郡。然後詔禦史台諭告內外文武群臣,自今人君有過、時政或虧、軍事臧否、民間利害,並許直言極諫,抗疏以聞。公元998年正月,改元鹹平。
鹹平元年十月,真宗進行了一次重大的人事調整。罷呂端、李至相職,擢戶部尚書張齊賢與李沆並為相,罷參知政事溫仲舒為禮部尚書,擢樞密副使向敏中為參知政事。擢翰林學士楊礪、宋湜為樞密副使,共參國政。接著便著手整頓吏政,解決機構臃腫、貪汙腐敗、官吏冗濫、選舉作弊等突出問題。
真宗采納宰相張齊賢的建議,始定外任官職田製度,規定職田數量以差遣為別,作為各級官員的俸給補貼,提倡廉政。然後裁撤合並疊床架屋的官僚機構,罷置鹽鐵、度支、戶部副使,並鹽鐵、度支、戶部為一使,並三司鹽鐵、度支、戶部勾院為一,以提高三司的辦事效率。又嚴格官吏的舉薦、任用、遷轉、考核製度。鹹平二年,真宗詔令各部、台、院舉薦升朝官任知州,被舉薦者三任而有政績,才能作為善舉而議獎賞。否則被舉者若犯貪贓罪等,舉薦者亦連坐。真宗還命宰臣謄錄內外官員曆任功過,編冊進呈,以備委任官員時參考。鹹平四年四月,真宗在崇政殿親自考核京官,開創了宋代京朝官磨勘引對的先例。
為了廣泛選擇優秀人才和網羅人士,真宗把改革科舉製和發展學校教育擺在重要位置。在《勸學中,曾以“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如此極端的利祿觀作為勸學手段,使眾多的讀書人趨於科場。學校教育自宋初以來,官學甚少,以書院為主要教學形式的私學逐漸興盛起來。對此類書院,真宗也給予了扶持。
真宗在實行政治改革的同時,也積極尋求經濟富強之道。在他即位的當年五月,下詔說:“國家大事,足食為先。”以國家未有9年之蓄為憂,令兩府大臣講求豐盈之術。他還對侍臣說:“經國之道。必以養民務穡為先。”詔三司每逢歲稔之年,要增廣市糴以實倉廩。重申轉運使的主要職責之一,就是勸課農桑。鹹平二年(公元999年),命度支郎中裴莊等官員分赴江南、兩浙等地,發官廩賑恤受災饑民,蠲除田賦。詔令有司減罷各種無名力役,暫緩土木營建,以休養民力。又令陝西沿邊地區廣興屯田,把士卒戍邊和耕種結合起來,還詔令全國,凡民戶有能力開荒,所開荒田不必加租稅,準許無田稅農戶請佃荒田墾種,5年後從輕定納賦稅。為了使民戶有能力進行生產,又推廣衣部判官馬元方創製的“預買絹”法。即在每年春季民力乏絕之時,官府借貸戶緡給農戶安排生產、生活,俟秋收後以絹輸官償債。
真宗本人也以勤政為要。他製定的工作日程表是:每天清早在前殿接見中書、樞密院、三司、開封府、審刑院各部門的請對官員。聽聞奏事,能決定的立即答複。早飯後處理各司奏事,批閱奏章,直至中午。下午看書學習,安排各項例常活動,晚上則多召儒臣進講,詢訪為政得失、探討經史等。他還以刑獄直接關係到國治民安,首先恢複了廢置已久的各路提點刑獄官。後又以京師獄訟繁雜,專門設立了“糾察在京刑獄司”的機構。為防止刑獄偽濫,詔命諸州長官親決獄訟,疏理冤滯。各地縣尉司不得私置獄。又命給事中柴成務等人,編集《新定編敕》856條,鏤板頒行,與律令格式、刑統並行。
同時,真宗也下詔嚴格約束皇親國戚以及宦官。他的姑母秦國長公主為其子王世隆求官正刺史,真宗婉辭拒絕,說:“正刺史係朝廷公議,不可。”他的妹妹魯國長公主為翰林醫官趙自化求升秩,也被他拒絕。駙馬都尉石保吉家中發生家仆偷盜一事,石保吉麵請真宗,乞加重罪,又欲在他家中設刑問罪。真宗以國家自有常法,不允,命交有司處決。
由於真宗在即位之初的幾年中,能廣開言路,銳意興革,勤政治國。所采取的措施促進了當時社會經濟的發展,因而全國人口由他即位初年的400多萬戶增加到近800萬戶,出現了後世所稱的鹹平之治的小康局麵。
真宗在加強國內統治的同時,也密切注意同鄰邦的關係。當時宋朝的外部威脅主要是北鄰的契丹政權和西鄰的黨項政權。
自太祖以來,契丹政權始終是宋朝北部的主要威脅。太宗曾大舉用兵,期望收複宋朝北部的國防重地、在五代石晉時割讓給契丹的幽、薊諸州,結果大敗而歸。此後宋朝對契丹便主要采取守勢,用以險設防的策略,開辟邊地河道、水塘,種植水田,作消極防禦。
就在此時,契丹方麵卻先發製人,於公元1004年進犯宋土。契丹軍疾風暴雨般的進攻,使宋朝廷內部驚慌失措,大臣王欽若等請真宗逃往金陵(今南京)避難。在這緊要關頭,宰相寇準主張積極抗戰,力請真宗北上前線,領兵親征。真宗雖懼怕赴河北,但覺得南逃之議也不可取,隻好硬著頭皮勉從寇準之議。這年十二月,真宗從京城出發,北上澶州。真宗在澶州北城門樓,接見眾將帥。城下諸軍,見皇上親征,歡聲雷動,備受鼓舞。這時先後集結到澶州周圍的宋軍達幾十萬人,將士們隻等朝廷發布號令,便驅逐強敵,複仇雪恨。河北前線各地的軍民聞聽真宗親征,也紛紛發動攻勢,出擊敵人。
契丹軍這時深入宋境,數戰受挫,給養困難,士氣低落。遼聖宗耶律隆緒和蕭太後采納宋朝降將王繼忠(鹹平六年望都之戰被擒降敵)的建議,派人傳信給真宗,提出罷戰議和。這正合真宗的心意,他當即回書表示,宋朝也並非喜歡窮兵黷武,願雙方息戰安民,派殿直曹利用為使議和。契丹複派使韓杞麵見真宗,得出以索還後周世宗時收複的關南故地為罷戰條件。真宗深怕割地議和,為後人唾罵,囑曹利用隻要不割地,可不惜重金與之言和。曹利用問到底可允許給契丹多少,真宗不加思索地說道:“若必不得已,雖百萬亦可。”後在寇準的堅決阻攔下,才沒給那麼多,雙方以宋每年給契丹銀絹30萬兩匹達成協議,罷戰言好。
黨項(後來的西夏)政權見契丹與宋罷戰言和,也遣使入宋,奉表稱臣。真宗對黨項首領李德明厚加賞賜。為確保宋朝西部邊安全和防止德明反複,真宗向黨項提出歸還靈州、派子弟入宋為人質等7項條件,不料遭德明堅決拒絕。真宗隻好再作讓步,放棄這些要求,於景德三年(公元1006年)十月,授德明為定難節軍節度使,封西平王。又先後開放設置保安軍(今陝西誌丹縣)、延州(今陝西延安市)等榷場,與之開展貿易。此後,每逢歲旦聖節,德明都遣使宋朝,貢獻不絕。真宗對德明,也不斷封官加爵,厚與賞賜。
真宗以巨大的代價,換取了與契丹、黨項的和好關係,使宋朝的西部和北部邊防暫時平安無事。
三、抑直任佞迷信昏聵
澶淵之盟後,真宗所擔憂的外部威脅暫時緩解,但朝廷內部矛盾卻日益激化。
戰後不久,真宗把主和派王欽若召回京城,給以資政殿學士的寵遇。王欽若伺機進讒真宗,說前日澶淵之盟是城下之盟,城下之盟古來為恥。寇準主張皇上親征,是拿皇上作“孤注”,而“孤注一擲”也是皇帝的奇恥大辱雲雲。這些話,給真宗的心頭罩上了一層陰影,竟使他接連幾天悶悶不樂,寢食不安。
真宗本不喜歡寇準的耿直,起用寇準,主要是讓他幫自己渡過難關。聽了王欽若的話後,真宗便在景德三年(公元1006年)二月,以寇準“過求虛譽,無大臣禮”為借口。罷其相,出知陝州(今河南三門峽市)。擢參知政事王旦為相,王欽若知樞密院事。並加王欽若資政殿大學士之號,位諸臣之首。
景德五年正月初三,宰相王旦率群臣入宮早朝,當諸臣奏事完畢,皇城司來人報說,在宮城左承天門南角,發現像書卷一樣的黃帛兩丈多,黃帛上麵隱約有字。真宗於是對眾臣說:“去年十一月,我曾夢見神人,說今年正月當降《大中祥符》三篇,想必正是天書下降了。”宰相王旦等即跪拜稱賀,說是“天書”降臨,應去奉迎。真宗君臣一行便步至承天門,焚香望拜,取回“天書”,由知樞密院陳堯叟啟讀。大意是說,真宗能以至孝至德詔承先業,治理天下,今後更應清靜簡儉,善始善終,永保宋祚。讀畢,真宗再拜,接過“天書”,藏於金匱。然後大宴文武群臣,京朝官並加恩升爵,令改元大中祥符,改左承天門為左承天祥符門。其後,“天書”不斷出現,真宗也忙忙碌碌東封西祀。
真宗崇奉祥瑞,沉湎於封祀,朝內一班大臣也極意屈奉迎合,希求加官進爵,以固權位。首倡祥瑞封祀之說的王欽若竭盡精思,挾符瑞以邀恩寵,大中祥符五年(公元1012年)被拜為相,兼樞密使。王欽若狀貌短小,項有附疣,被人譏諷為“癭相”,為人又十分陰險,一味迎合帝意,與其他幾個奸臣一道被稱為五鬼。
不過,這麼多的“祥瑞”並未給趙恒和他的帝國帶來多少好處,反倒天災人禍不斷。
從大中祥符九年的夏季起,京畿、河北、陝西、京西、京東以至江淮、兩浙、荊湖的大片地區發生旱蝗,各地關於蝗情的奏報不斷送進皇宮。為此真宗憂心仲忡,幾次或親自或遣官分赴各道觀,建道場祈禱上天,乞求保佑。又幾次下詔滅蝗。但災情不僅沒有減輕,反繼續擴大。這年七月的一天,真宗方坐便殿,左右報告有飛蝗經過京城。他出門臨軒觀望,但見飛蝗遮天掩日,不見首尾。真宗憂形於色,意甚不懌,命撤膳應災。自此,憂鬱成疾。
久任相位的王旦,自“天書”、封祀之事起,對趙恒即多加迎合,少有諫諍,凡事若少忤趙恒之意,便蹙促不安,處事決政“務遵法守度,重改作”,潔身自好。這時,以朝政衰敗,災異嚴重,他於天禧元年(公元1017年)七月稱疾辭去相位。真宗即擢王欽若為相。
王欽若拜相後,首以排除異己為能事。參知政事王曾因為與他有前隙,便首先被排擠出朝。參知政事張知白因與他議事多不合,複被排擠,罷知天雄軍(今河北大名)。連三司使李士衡因前任河北轉運使時,屢獻金帛助祀而一直得真宗青睞,也被視為眼中釘,暗進讒言,阻其進用。王欽若的專橫引起朝野的不滿,遭諫官連章 彈劾。複有人上書揭露他賣官鬻爵,王欽若麵見真宗自辯,求讓禦史台為他辯誣。真宗以“國家置禦史台,非為人辯虛實”為辭,不允。接著,又有人揭露他家藏禁書,被真宗召問,始不自安,遂罷相,出判杭州。
王欽若罷相後,真宗想起王旦的舉薦,召拜久在朝外的寇準為相,以丁謂為參知政事。丁謂善於揣摩人意,靠對真宗的逢迎,青雲直上。寇準素惡其人,他也對寇準銜恨在心。丁謂由此串聯早就對寇準心懷不滿的曹利用等,合謀伺機排擠寇準。
真宗自患病後,則日益迷信。他雖曾經說過:“古人多言禱神可以延福,恐未必如此。”這時卻不斷幸遏宮觀,拜神求佛,乞求神祗保佑。天禧二年三月,永興軍巡檢使朱能奏掖“天書”降於乾祐(今山西柞水)山中,赴京城恭獻。趙恒仍崇信不疑,備列儀仗,親到瓊林苑,奉接“天書”入宮,大赦天下,普度道釋童行,廣建道場祭天祀地。複在天安殿召見來自京城及各地廟觀寺院的道尼僧徒一萬三千餘人,賜以藥銀大錢,讓他們為自己祈福延壽。這年八月,立皇子趙禎為皇太子。從此援引每三五單日監軒聽政的舊製,對諸臣所奏軍國大政敷衍應付,餘則避居深宮,沉溺丹鼎。皇後劉氏漸漸專權於政。
寇準於是奏請真宗:“皇太子漸已成人,人望所屬,願陛下思社稷之重,付以神器,以固萬世根本。丁謂為人奸佞,不可以輔佐少主,請擇方正大臣以為羽翼。”真宗點頭答應。不料此事為丁謂偵知,丁謂急找錢惟演等,通謀劉皇後,向真宗進讒言,說寇準專權,圖謀不軌。真宗患病後,事多健忘,這時竟不記得與寇準的前番談話,輕信丁謂等所言,將寇準罷相,擢參知政事李迪為相。
繼之,丁謂又與真宗的親信宦官、入內副都知周懷政發生矛盾。周懷政與客省使(掌契丹、高麗國信使見辭宴賜及四方進奉、四夷朝覲之事)楊崇勳等人合謀,欲殺掉丁謂,複相寇準,廢劉皇後,奉真宗為太上皇,傳位太子。並商定於天禧四年七月二十五日起事。就在政變發生的前一天晚上,楊崇勳臨戰畏懼,向丁謂告發。丁謂聞變,身穿便服,乘坐婦人轎車急找樞密使曹利用商量對策。次日天亮,曹利用即進宮入奏真宗。周懷政正欲布署起事,突然闖進一隊衛士,將他逮捕,與此同時,周懷政的同謀者也一一被抓。劉皇後親自審問了周懷政等人,奏告真宗,將他們斬殺於城西普安寺。丁謂借此大興冤獄,排除異己。與周懷政有過聯係並獻“天書”的永興軍巡檢使朱能聞丁謂派兵抓他,自縊而死。寇準也被貶為道州(今湖南道縣)司馬。
此後,丁謂更加專權,凡不阿附自己的人,即被指斥為“寇黨”,輕者貶官,重者流放。真宗的病也日漸危重,不僅喜怒無常,且更健忘,語言錯亂。寇準被貶後,他還問左右說:“我為什麼久不見寇準?”左右懾於丁謂權勢,都不敢應答。李迪罷相後,真宗欲相王欽若。丁謂卻矯旨除王欽若使相、西京留守,出判河南府。真宗隻聽說了王欽若已除授新官,但任的什麼官,他卻沒有再問。天禧四年(公元1020年)十一月,真宗的病更加嚴重,不得不命皇太子監國,劉皇後與太子同蒞國政。又命在京城景靈宮中建萬壽殿,讓道尼、僧徒日夜為自己祈禱。
次年正月,改元乾興。真宗帶疾在東華門看燈,回去後即臥床不起,到二月十九日便在延慶殿去世。十月,葬於定陵(在今河南鞏縣),諡曰“文明章聖元孝皇帝”,廟號真宗。改元5次,在位前後共計26年。慶曆七年(公元1047年),加諡號“膺符稽古神功讓德文明武定章聖元孝皇帝”。
第二百七十三章 仁宋趙禎
一、少小繼位太後秉政
宋仁宗,初名受益,後改名禎。是真宗第六子,母李宸妃。因章獻皇後劉氏無子,過繼為養子。宋大中祥符三年生,嘉佑八年卒。
趙禎降生以後,舉宮歡慶。真宗更是喜悅非常,把他視為掌上明珠。因為其前5子相繼夭折,所以受益被當為真宗的惟一繼承人。不滿5歲的時候,真宗就采納朝中大臣的建議,對他封爵建號,以係人望。授命他為左衛上將軍,封慶國公,並規定了月給俸錢二百貫。受益7歲時,真宗又為他舉行了隆重的加冠禮,再授忠正軍節度使兼侍中,進封壽春郡王。製命一下,宋朝各州郡都紛紛上狀慶賀。
大中祥符九年(公元1016年)三月,真宗命在皇城內元符觀以南,專為受益建造了讀書學習的學宮“資善堂”。任命宦官入內押班周懷政為學宮都監,宦官楊懷玉為伴讀,任命河北轉運使張士遜、左司諫崔遵度為受益的啟蒙教師。從此,受益開始接受正規而嚴格的儒學教育。天禧二年(公元1018年)二月,真宗又采納宰輔向敏中、王欽若等人的建言,以升州(治今南京市)為江寧府,設建康軍,作為受益的封地。同時授受益為建康軍節度使,加官太保,封升王。命直昭文館張士遜、直史館崔遵度為升王府諮議參軍,直史館晏殊為記室參軍。同年八月,真宗在崇政殿召見宰相向敏中等人,出示梧州知州陳執中勸立儲為要的《演要》,決定立皇太子。八月十五日,真宗下詔,立升王受益為皇太子,賜名禎,增月俸為2000貫。同時任命了張士遜、崔遵度等東宮官吏。九月,又舉行了隆重的皇太子冊封禮,趙禎被正式確立為帝位繼承人,這年,他才9歲。
乾興元年(公元1022年)三月,真宗在延慶殿病逝,趙禎奉遺詔即皇帝位,年僅13歲。是為仁宗。
仁宗即位後,尊劉皇後為皇太後,楊淑妃為皇太妃,軍國大事則與皇太後一起聽奏處理,實際上,軍政大權已完全掌握在劉太後手中。宰相丁謂等人對劉太後也極盡奉承之能事。還在宰臣們草擬太後聽政的詔製時,初擬“軍國大事兼權皇太後處分”。丁謂提出去掉“權”字,副相王曾力爭不可。王曾還援引舊製,主張皇帝與皇太後每五日一禦承明殿,皇帝在左,太後在右,垂簾聽政。丁謂卻提出,仁宗每逢初一、十五接見大臣,凡軍國大事由太後與仁宗一起召見大臣決斷。非軍政大事則由內侍雷允恭傳達內外(即由太後決定)。最後,還是丁謂的意見被采納。
第二年正月改元,丁謂為取悅劉太後,議改“天聖”(取“天”字析為二人,二聖人同執政之意),得太後讚同。丁謂既得太後歡心,在朝中也更飛揚跋扈。
丁謂的所作所為很快激起朝野的憤慨。當時京城流傳一句話說:“欲得天下寧,當拔眼中釘(丁謂);欲要天下好,莫如召寇老。”此話傳到劉太後的耳朵,開始對丁謂有所不滿。不久,王曾借雷允恭擅移真宗陵穴,把風水好的墓地留給自己母親一事,奏明劉太後,說是丁謂與雷允恭相互勾結,包藏禍心,欲為不軌。太後聽後大怒,杖殺雷允恭,貶丁謂河南府(今河南洛陽),又貶崖州(今海南崖縣)。丁謂所親信的參知政事任中正、刑部尚書林特等人,也先後被貶。王曾被擢與馮拯為相,權知開封府呂夷簡、龍圖閣直學士魯宗道被擢為參知政事,任副相。仁宗也改為每逢三、五與太後一起禦承明殿聽政。
對當時朝廷中發生的變動,年幼的仁宗既不過問,也無興趣,除了陪太後例定的坐朝聽政外,仍專心於練他的書法,致使他後來的飛白書,體勢遒勁,頗有功力,在宋代皇帝中,堪稱首屬。
隨著日月的流逝,年齡的增長,仁宗逐漸成熟,處事有了自己的主見和思想。從乾興元年起,他開始練習處理政事。開始逐漸擺脫太後的約束和管製。15歲時,由太後作主,為他立前勳戚郭崇的孫女郭氏為皇後,他十分不滿。因他此時正熱戀著與郭氏一起入宮的張才人。他以疏遠郭氏,進張氏為才人,又進為美人的辦法,來表示對太後專擅的不平。尤其是劉太後掌權既久,百官群臣懾於太後的獨斷,多不敢言朝政得失,言路閉塞。仁宗借唐代設匭函的故事,與參知政事共商,稟明太後,特詔設置了理檢使,由禦史中丞兼任,職掌上訴朝廷的冤枉之獄及有關諫奏朝政得失的上書。明道元年(公元1032年),又詔設置諫院,知院官由皇帝親自任命差遣。凡朝政闕失、大臣至百官任用不當、三省至各官署事有違失等,都可以上書諫正。
天聖七年(公元1029年),秘閣校理範仲淹上書,請太後撤簾歸政,觸及太後忌諱,被出判河中府(治今山西永濟蒲州鎮)。次年,翰林學士兼侍讀學士宋綬上書,建議除軍國大事外,餘皆由仁宗獨自處理,又忤太後意,被貶知應天府(治今河南商丘南)。接著再有林獻可、劉渙等人先後上書,力請太後還政,引動劉太後肝火,把他們遠貶嶺南。對發生的這一切,仁宗雖沒有明確表示,但心中更增加了對太後專擅的不滿。
明道二年(公元1033年)三月,劉太後病卒,遺誥仁宗尊皇太妃楊氏為皇太後,聽政如舊規,軍國大政與楊太後一起裁處。最後在宣布劉太後遺誥時,刪去了“皇帝與太後裁處軍國大事”一語。楊太後退居保慶宮,稱保慶皇太後。至此,仁宗結束了他的兒皇帝生活,獨立主政。
二、廢立息爭賜納和患
仁宗親政以後,首先大規模地進行人事調整,首先罷黜內侍羅崇勳等人,接著把被劉太後所親信的人,如樞密使張耆、樞密副使夏竦和範雍、參知政事陳堯佐和晏殊等人,全都貶為外官。宰相呂夷簡雖力助仁宗,也因被懷疑曾阿附太後,罷相,貶出判陳州。重新起用張士遜、李迪為相,任用翰林侍讀學士王隨、權三司使李諮共參國政。因勸太後撤簾歸政而被貶的宋綬、孫祖德等人,也先後被擢重用。
明道二年(公元1033年)十二月,因為連年發生旱蝗之災,有人提出應改元以應天變,導迎和氣。還有人提出,明道之前,建元天聖,是當時丁謂為取悅太後所為,後改明道,“明”字日、月並列,義與天聖相同,也應改元。仁宗於是下詔,明年改元“景祐”。仁宗對由劉太後作主,為他立郭皇後一事,始終耿耿於懷,故仁宗最後還是以郭後無子為借口,廢郭氏為尼,幽居長寧宮。範仲淹也因諫阻被貶為外官。
郭後既廢,仁宗專寵尚氏、楊氏等人,酒色度日,鍾鼓弦樂之聲,晝夜不斷,聞於宮外,政事漸疏。尚氏等人竟在後宮以“教旨”發號施令,仁宗本人也因酒色無度而病。一時宮廷傳言,流布道路,朝議大嘩。百官群臣以國事為憂,紛紛上書,要求整肅後宮,楊太後也親勸仁宗。景祐元年(公元1034年)九月,詔立剛剛入宮的前勳臣曹彬的孫女曹氏為皇後,後宮之爭暫時平息。
不料“內憂”剛平,“外患”踵至。這時,宋朝的西鄰黨項政權迅速發展起來。景祐五年十月,李明德之子李元昊正式稱帝,建國號大夏,改年號“天授禮法延祚”,設官立職,改定兵權,創製文字、禮儀製度,完成了西夏建國的巨大事業,成為宋朝西鄰的強大競爭對手。
寶元二年(公元1039年)四月,李元昊派人使宋,要求宋朝承認夏國,冊封帝號,打探宋朝動靜。仁宗與諸朝中大臣久議不決,直到這年六月,才決定削去宋封李元昊官爵,備兵對夏征討。十一月,李元昊卻先發製人,率兵入侵保安軍(今陝西誌丹縣),分兵3萬圍攻承平寨(今陝西延安西北),並聲言攻宋朝西部的邊防重鎮延州(今陝西延安)。
延州之戰,宋軍損失嚴重,關輔震動。仁宗憂心忡忡,召諸臣商議對策。不得已,仁宗起用主戰的韓琦為陝西方麵的統帥。韓琦又舉薦了範仲淹。範仲淹奉命知延州,率兵攻打西夏,才得以收複失地。
宋軍稍獲勝利,仁宗以為李元昊懼宋,又派人潛入西夏,挑動西夏自相殘殺,希求坐獲漁人之利。此舉使李元昊惱怒非常,於慶曆二年(公元1042年)九月,又一次大規模出兵侵宋。仁宗命鎮戎軍守將葛懷敏率軍抵禦,在定川寨(今寧夏固原西北)被夏軍圍攻,部伍相失,陣亂潰敗,死傷兵士將近萬餘人,損失戰馬六百餘匹。夏軍乘勝直驅渭州(今甘肅平涼),宋境內幅員數百裏,廬舍焚蕩,居民遭擄。
經定川一戰,夏軍聲勢日振,宋軍益衰,仁宗不得不謀求與夏議和,密詔知延州龐籍諭意李元昊,說西夏隻要息戰稱臣,其帝號、國號盡可保留。直到慶曆四年,李元昊迫於遼朝的進攻,急於和宋抗遼,始答應稱臣,同時提出巨額“歲賜”。仁宗滿足於西夏稱臣,連忙回書李元昊說:“俯閱來誓,一皆如約。”答應了李元昊的求和條件。這年十月,宋夏和約達成,夏對宋保持名義上稱臣,宋冊封李元昊為夏國主,每年“賜”夏絹13萬匹,銀5萬兩,茶2萬斤,另加節日“賞賜”。
在宋夏膠著困戰的同時,北方契丹政權也對宋朝虎視眈眈,抱有覬覦之心。仁宗親政後,曾采納知成德軍劉平的建議,密敕河北沿邊複建水田、廣植樹木,以備遼騎突入。景祐元年(公元1034年),契丹以祭天為名,在宋遼邊境屯結軍隊,作出兵侵宋的準備。仁宗聞報,命河北整飭軍備,調夫役修治河北沿邊城池、關河壕塹。慶曆二年(公元1042年)初,契丹大軍壓境,派人麵見仁宗,質問宋朝為何出兵伐夏和增修邊防,要挾宋朝把後周時收複的瓦橋關以南的10縣之地割讓於契丹。仁宗派右正言富弼出使契丹,提出或和親或增“歲幣”議和。幾經交涉,契丹方麵答應不割地,隻增納歲幣重訂和好。富弼力爭不可言“納”,契丹方麵則堅持或稱獻,或稱貢,或稱納。仁宗最後屈從契丹之意,許稱“納”字而和。這年十月,雙方締結和約,宋朝以後每年增納契丹銀絹20萬兩匹。契丹竟趁宋朝困於西夏之際,不費一兵一卒,憑空取得了巨額貢納,這對宋朝來說,無異於又一次“澶淵之盟。”
三、推行新政半途而廢
景祐二年(公元1035年)二月,知兗州範諷被人彈劾,仁宗命李迪、呂夷簡處理此案,呂夷簡暗奏仁宗,說李迪黨庇範諷。仁宗不分青紅皂白,即將李迪罷相,複擢樞密使王曾與呂夷簡同相,實際上,由呂夷簡獨攬大權。呂夷簡竭力迎合仁宗天下大治的太平心理,極意粉飾,一味奉承,使宋王朝更陷入日益嚴重的統治危機之中。
仁宗親政後,效法唐太宗“網天下英雄入我彀中”的做法,廣開仕路,每屆科舉入取額多達千人以上。“殿試不黜落”也從這時起,成為不成文的規矩。取士日多,恩蔭無節,加上內臣、外戚之類,進無輟止,使冗官冗吏局麵日趨嚴重。在與西夏的戰爭中,宋軍雖屢屢戰敗,所任邊將卻越來越多。為備遼禦夏,又不斷擴充軍隊,使軍員比真宗時的40萬人,猛增了一倍多。
因此,朝野憂國憂民之士擔心著國家的興亡、宋王朝的前途,他們紛紛上書,要求變革圖強。其中的突出人物就是範仲淹。
初登大寶的仁宗即擢範仲淹任諫職,範仲淹就上疏,力請裁抑冗濫,提倡節儉,主張變法圖強。仁宗欣賞範仲淹的為人和膽識,又遷任他為天章閣待製、權知開封府。
嚴酷的現實使仁宗也隱約地感到了統治危機,開始有意更張政事,革除弊端。他想到了主張變法革新的範仲淹、歐陽修、餘靖等人。於是慶曆三年(公元1043年)三月,增加諫官人額,選拔素負眾望的集賢校理歐陽修、餘靖以及職方員外郎王素等人,供職諫院。四月,又擢任長期被貶外官的範仲淹、韓琦為樞密副使。七月,複遷範仲淹參知政事,以翰林侍讀學士富弼為樞密副使。親賜範仲淹等人手詔,讓他們條奏當世急務,並詔諭各地守臣,凡民間疾苦,有利國家之事,務公心谘訪奏聞。九月三日,還在天章閣召見範仲淹、富弼諸臣,賜坐和筆劄,令他們疏奏革新政事。
範仲淹隨即上了《答手詔條陳十事》的奏疏,提出了10項改革主張,即明黜陟、抑僥幸、精貢舉、擇官長、均公田、厚農桑、修武備、減徭役、覃恩信、重命令。與範仲淹上書的同時,富弼、歐陽修、餘靖、韓琦等人也相繼提出一些改革建議。仁宗一一采納,然後頒發詔令,推行這些主張和建議,號稱“新政”。
“新政”在仁宗的支持下進行。但是,新政的實施從開始之日起,就遇到朝廷中保守勢力的反對。還在諫官王素、歐陽修等人上疏建議改革弊政之時,翰林學士蘇紳就指斥他們是“虛嘩潰亂”、“謀而僭上者”。尤其是反對派為抵製新法的實施,借仁宗最忌諱、幾次下令申禁的“朋黨”一事,掀起波瀾。在呂夷簡罷相後,曾起用判蔡州(今河南汝南)夏竦為樞密使。夏竦任職不久,被諫官餘靖、歐陽修等彈劾,仁宗遂罷夏竦,以樞密使杜衍代之。
同時,“新政”也觸及了一部分人的既得利益。如實行“明黜陟”、“抑僥幸”便使一大批貪官汙吏和高官貴勳的利益受到損害,致其首先發難,毀謗新政,且愈演愈烈。加之朝中“朋黨”之論更如雷灌耳,使仁宗對新政由疑慮進而為動搖。而這時京東地區又發生了以王倫為首的兵變起義,陝西地區發生了以張海、郭邈山等領導的農民起義,還有不少地方發生蝗旱之災,仁宗都與實施新政聯係起來,更失去了推行新政的信心,最後竟決意犧牲革新派,妥協反對派。
“慶曆新政”似曇花一現,仁宗力誌圖強的信念也旋踵即逝。宋王朝仍沿著老路子繼續走下去。
四、朝野驚變無奈立儲
正當仁宗為朝廷內部矛盾所困擾的時候,又傳來使他更為震驚的消息:慶曆七年(公元1047年)十一月二十八日,貝州(今河北清河)宣毅軍發生了王則領導的起義。宋軍在貝州城下遭到起義軍的頑強抵抗,損兵折將。仁宗又派宦官攜帶敕榜招安義軍,也為王則拒絕。一個月過去了,起義還沒有被平定,仁宗帶著十分憂慮的心情慨歎說:“大臣無一人為朕了事者,日日上殿何益?”參知政事文彥博要求赴河北鎮壓起義,才使仁宗焦慮之心略得安慰。
慶曆八年正月初,仁宗命文彥博為河北宣撫使,明鎬為副,加緊攻打貝州城。文彥博采納軍校劉遵的建議,以大軍急攻北城,乘義軍不備,在南城牆下,挖鑿地道,選精銳士卒潛入城門,打開了城門,宋軍紛湧入城。王則先用火牛衝擊宋軍,欲乘機突圍,怎奈寡不敵眾,突圍中大部義軍戰死,王則、張巒、吉卜被俘,押解京城被殺,堅持了兩個多月的起義失敗。仁宗下令州郡大索“妖黨”,被逮者不可勝數。
繼貝州兵變之後,慶曆八年閏正月十八日夜,又發生了宮廷衛士之變,更使仁宗驚心喪膽。
這天夜裏,仁宗正宿於曹皇後宮中。至半夜,崇政侍衛官顏秀、郭逵、王勝和孫利等人,為了搶奪宮中財物,趁夜深人靜之時,殺死守宮的軍校,奪得了兵器,越過延和殿,直奔仁宗的寢宮。宮女的叫喊聲,驚醒了仁宗。他惶恐不安,披衣下床,出門逃避,被曹皇後從後抱住。曹皇後插緊門闔,急呼宮人召侍兵入衛,內侍宦官們也被緊急動員起來。顏秀見勢,與郭逵等縱火而撤。逃遁中被蜂湧而來的宮衛、宦官等圍困。顏秀、郭逵等揮刀與之展開激烈的搏戰,最後全部被殺。
驚恐之餘,仁宗大興獄事。皇城司和入內內侍省的官員人等,以失職罪多遭貶謫。後閣侍女和宦官中被懷疑與顏秀之變有聯係的,也一一被處死。不僅如此,每到夜晚就心悸的仁宗又命人把宮中臨近屋簷的大樹統統伐倒,重新繕治城垣,整修門關。前宮後殿也令養起了狗。
內憂外患,使仁宗已感困憂不堪,而更令他心焦的還是他的皇位繼承人。從15歲,劉太後就為仁宗立皇後郭氏,又選美女充盈後宮,可是此後十幾年中,無一嬪妃為他生出皇子。寶元二年(公元1039年),苗美人為他生子,滿朝喜悅,仁宗親為兒子起名昕,封爵加官,不料趙昕隻活了一年半便夭折。慶曆元年(公元1041年),朱才人再為仁宗生子,賜名曦,封鄂王,但是也不到三歲即夭亡。皇嗣成為當時朝廷內外最關注的大事之一,因而此後就發生了有人冒充皇子的事件。開封府一名叫冷青的男子自稱為仁宗之子,此事震驚朝野,後經包拯審問,才查明真相。原來此人的母親曾是皇宮裏的一個苦力,後因宮中失火被趕出宮,嫁給冷青之父,因而冷青能備述宮廷之事,以假亂真。
嘉祐六年(公元1061年)閏八月,知諫院司馬光上疏,複以早定繼嗣為國家至大至急之務陳言,繼之麵見仁宗力請。聞聽司馬光所言,仁宗沉思不語:幾年來群臣百官密請建儲的奏疏接連不斷地送進宮來,不能不慎重對待了。這才對司馬光道:“卿所言是不是讓朕選宗室為嗣?”司馬光沒有正麵回答,而是說:“臣言此自認為該死,但還望陛下虛懷聽納。”仁宗裝作漫不經心地說:“這沒有什麼,這樣的事古來就有。”九月,司馬光、殿中侍禦史裏行陳洙、知江州呂誨等人再連章固請,乞選宗室之賢立以為後。仁宗不得已,說:“立嗣之事,朕已有意多時了,隻是一直未得其人。”然後環顧左右問道:“究竟誰可為嗣?”韓琦上前奏道:“此事非臣等敢私議,還請陛下自擇。”仁宗這才緩緩地說:“朕在宮中嚐收養二子,小的雖純不慧,就立大的吧!”韓琦請仁宗指名。仁宗說:“就是宗實。”立嗣之議遂定。
嘉祐七年十二月,仁宗以皇子既立,困擾多年的又一心頭之事總算放下,心情稍得寬慰。十二月二十三日,召輔臣近侍、台諫百官、皇子宗室等,遊幸龍圖閣、天章閣、寶文閣等,並即興揮毫為書,分賜從臣。仁宗自幼習書,精通書學,凡宮殿門觀,多飛白題榜。當朝大臣卒後碑額賜篆,即始於仁宗。二十七日,仁宗又再召群臣於天章閣,然後大宴群玉殿,他顯得異常亢奮,對眾臣說:“如今天下太平無事,朕欲與眾卿共享今日之樂,一醉方休。”
嘉祐八年三月二十九日晚,仁宗病患加劇,忽急起索藥,並召皇後。待曹皇後等人趕到,仁宗已不能說話,僅用手指了指心窩。隨之醫官入宮,診脈、投藥、灼艾,已無濟於事。至夜,仁宗崩於福寧殿,終年54歲。十月,葬永昭陵(在今河南鞏縣境),諡曰“神文聖武明孝皇帝”,廟號“仁宗”。計在位42年,改元多至9次,是兩宋諸帝中,享國最長的皇帝。
第二百七十四章 英宗趙曙
一、養子繼嗣被擁為帝
宋英宗,名曙,景祐三年(公元1036年)改名宗實。嘉祐七年(公元1062年)立為皇太子,又複名曙。是太宗曾孫,濮安懿王允讓第十三子,母為仙遊縣君任氏。宋明道元年(公元1032年)生,治平四年(公元1067年)卒。終年36歲。
嘉祐八年(公元1063年)三月二十九日,仁宗皇帝趙禎因病暴崩,皇後曹氏傳下仁宗遺詔:皇子趙曙嗣繼皇帝位。
仁宗景祐初年,保慶皇太後(真宗楊淑妃)見仁宗荒於酒色,體質羸弱,恐其絕嗣,便勸說趙禎,早選宗子養育宮中,以為繼嗣。仁宗以為然,便以允讓多子,選其年未齠齔的幼子十三撫養於皇後之所。
十三入皇宮後,賜名宗實,授官左監門率府副率。次年,晉為右內率府率,遷左千牛衛大將軍,左領軍衛將軍。宮中生活是極為優越的,活潑伶俐的宗實又得仁宗皇後曹氏、美人苗氏盡心鞠養,也為仁宗皇帝所鍾愛,但年幼的宗實卻時常想念自己的親生父母,有時還吵著要回家。寶元二年(公元1039年)六月,年已8歲的宗實遷官右千牛衛大將軍,被答應離開皇宮回家居住。盡管皇宮生活錦衣玉食,但是,宗實似乎沒有特別的留戀,他歡天喜地地回到了想念已久的父母身邊。
此後,仁宗因多次生子不育,對出宮後的宗實時常懷念、詢問,除對宗實加封官爵外,而且賞賜不絕,宗實在諸宗室中仍被特殊對待。嘉祐四年(公元1059年)十一月,宗實的父親允讓病卒,仁宗親臨奠祭,罷朝五日,贈允讓太尉、中書令,追封濮王,賜諡安懿。嘉祐六年八月以後,知諫院司馬光、殿中侍禦史裏行陳洙、知江州呂誨等人,再相繼上書仁宗,乞早定皇嗣。
這時,圍繞著皇嗣的人選,宋朝皇族內部也進行著緊鑼密鼓的爭奪。宗實雖被仁宗所屬意,但宗室中有資格與宗實一樣繼承帝嗣的還大有人在。嘉祐七年秋,宗實居廬守製,終喪期滿,仍辭職不就,數次繳還泰州防禦使、知宗正寺的告敕,以避人耳目。
八月二十七日,仁宗命同判大宗正事趙從古、趙宗諤等人,攜帶皇子襲衣、金帶、銀絹等,諭召宗實進宮。並囑從古,若宗實仍稱疾堅拒,抬也要把他抬進來。至此,宗實不敢再執意抗拒,遂攜帶仆人、幾箱書籍,與從古、宗諤一起入宮,拜見了仁宗。
嘉祐八年二月初,仁宗舊病複發,日漸沉重,三月二十九日夜崩於福寧殿。仁宗曹皇後命堅閉宮門,禁止任何人出入。俟至黎明,派人急傳兩府大臣入宮,隨後召趙曙,以仁宗晏駕,使嗣君位相告。趙曙聞聽,驚恐中連聲說道:“我不敢為!我不敢為!”返身就往殿外跑。宰相韓琦等人急忙上前挽留,連拉帶拽,將他拖回,好言相勸,為他解發戴冠,披上禦衣,然後召百官至殿前聽旨,命翰林學士王珪起草遺製。當天下午,群臣百官齊集福寧殿前,由韓琦宣布仁宗遺製,趙曙正式登基即皇帝位。是為英宗。
二、平衡兩官處斷生養
英宗即位後,接連發生了與仁宗曹皇後不合、尊禮生父允讓的風波。
嘉祐八年(公元1063年)四月初一,英宗登基接受百官朝賀後,便要循行古製,守喪3年,決定由韓琦攝政。諸大臣和曹皇後都極力反對。英宗雖心中不樂,也隻好作罷。
英宗身體很差,仁宗大殮之日,英宗病情惡化,不能成禮。幸有韓琦等人擁抱扶持,才草草畢禮。自此以後,英宗久病不愈,便權居柔儀殿東閣西室,服藥治病。曹太後獨居內東門小殿,垂簾決政。
曹太後盡管為人明達,但禁不住耳邊風言風語越來越多。加之英宗病後,言語舉措往往失常,多觸忤太後,翰林學士王珪還麵奏英宗,乞罷太後權同聽政,使曹太後漸生猜貳之心,對英宗產生不滿,最後竟不能容忍。嘉祐八年十一月,韓琦在永昭陵正主持仁宗葬事,曹太後就派心腹內侍送給韓琦一封信,信中列舉了英宗近期所寫的歌詞和在宮中的乖常之事。韓琦看完來信後,當著來人將書信燒毀,然後急忙返回京城,與參知政事歐陽修等麵見太後。曹太後竟在韓琦諸大臣麵前痛哭流涕,訴說英宗的不是之處,表示已無法容忍,要韓琦作主議決。韓琦等好言相勸,並以利害諫言,太後怨恨之意才稍解。
帝後的不和,使在朝諸臣憂恐不安,京城內外也多有謠言流傳。知諫院司馬光、呂誨等人數次上書太後和英宗,開陳大義,言辭懇切。隨後翰林侍講學士劉敞等人又借進講之機,以古喻今,以諷為諫,開導英宗。韓琦也以“孝道”相勸,使英宗逐漸有所感悟。
次年,即1064年正月,改元治平。英宗始昏定晨省,奉侍太後。四月,又親率百官祈雨於相國寺、天清寺和醴泉觀,朝廷內外的種種猜測和謠傳,才漸為平息。為徹底消除英宗的疑忌之心,和睦兩宮關係,韓琦又向英宗提出,欲請太後撤簾還政。英宗顧忌太後的麵子,不予準許。韓琦則決計出麵為英宗解難。
正月十三日這天,韓琦選取10餘件軍國要事,稟奏英宗裁決,英宗伏案揮筆,頃刻處理完畢。韓琦然後去見曹太後,條奏英宗所裁決的10餘事,請太後覆閱,每事都得太後親口稱善。等奏事完畢,韓琦列舉了一些前代稱賢的母後,然後話鋒一轉,說:“今太後若能撤簾還政,諸賢後所不及。”接著又補了一句說:“台諫前日也有章疏乞求太後還政,不知太後何日撤簾?”太後聞聽韓琦之言,身不由己地突然站起。韓琦遂高聲命令左右人說:“太後已令撤簾,何不趕快遵行?”儀鸞司內侍隨即走出,把簾帷撤下,太後匆匆進入後宮。從此,英宗開始每天在前後殿獨決政事。
治平元年八月,知諫院司馬光和呂誨率先上章,彈劾深受太後寵信的內侍任守忠離間兩宮,擅取庫寶,為國之大賊,民之巨蠹。繼之,司馬光更列其十大罪狀,乞斬之於都市,明示四方。英宗采納光、誨所言,欲責任守忠之罪。在未及議貶之時,宰相韓琦恐夜長夢多,遂在政事堂與參知政事歐陽修、趙概等執政大臣,共同簽發一道空頭敕令,即日將任守忠黜放蘄州(今湖北蘄春)。又把其餘黨史昭錫等一律斥出,貶黜流放。此後,司馬光等再上疏勸諫英宗恩遇太後。英宗遂借進問太後起居之機,自陳病時昏亂,得罪慈躬,請求寬宥。自此兩宮的恩怨才逐漸消融。
一波剛平,一波又起。英宗即位以後,韓琦等人曾提出尊禮英宗的生身父母,隻是因為英宗生病、兩宮不和,此事才被擱置不提。治平元年五月,韓琦重提舊事。次年四月,英宗即令禮官及諸大臣合議崇奉典禮以聞。
治平三年(公元1066年)正月二十一日,外廷忽然傳言,說英宗生父濮王已議定稱皇。英宗隨後下詔,一麵說遵行太後聖旨,一麵謙讓不受尊號,隻稱濮王及諸夫人為親,並令以濮王及諸夫人墳塋為園,即園立廟,以奉祠事。令其兄宗樸為濮國公,主奉濮王祀事。尊崇濮王之禮因此而定。
三、內憂外患病榻繼位
在尊崇濮王的爭論中,朝臣互不相讓,多人獲罪。英宗不惜犧牲台諫官,來保全支持自己尊親父的韓琦、歐陽修等大臣,表現了對韓、歐諸人的極大信任與重用。韓、歐等人因此更感恩圖報,盡職盡責,輔佐英宗。
在諸宰輔中,韓琦威望最高。還在仁宗朝,他與範仲淹就因共同抗擊西夏,又一起變法革新,被時人稱為“韓範”。仁宗晚年,他又與富弼共掌樞府,決大策,安社稷,號為賢相,又被人稱為“韓富”,後來富弼以母憂去位。英宗即位後,特起複富弼為樞密使。他如亞相曾公亮,嫻於法令;參知政事歐陽修,長於文學;參政趙概,巧於諫諍;樞密使張升,通於治術。英宗雖長時間病不視朝,又與曹太後長期不和,賴以上諸大臣輔佐,政得以安。他病愈以後,雄心勃勃,力謀天下大治,改元治平。
治平元年(公元1064年)五月,英宗向諸大臣征求施政意見,問道:“先朝以來,積弊甚眾,何以裁救?”富弼鑒於仁宗慶曆改革失敗的教訓,建議采取穩妥步驟,逐漸厘革,英宗聽納。
治平元年閏五月,趙曙起用在仁宗朝就因勇於諫諍,不避權貴而獲直聲的唐介為禦史中丞,以示虛懷納諫。治平二年七月,富弼以疾辭政,英宗起用了先朝大臣文彥博為樞密使。同時起用了王安石等新派人物。
正當英宗力謀宏圖,致力於天下治平的時候,西夏卻加緊了對宋朝的入侵,使英宗不得不再謀國防,抵抗入侵。
對西夏的入侵,英宗先是僅遣使詰問,以後才采納韓琦的建議,籍刺陝西之民為義勇軍15萬人守邊。又任命歐陽修舉薦的前任環慶路將領高沔為河中府知府,擔負禦夏之責。從此英宗便以為可高枕無憂了。此後西夏不斷發動小規模入侵,西界邊臣請求朝廷增兵,部署反擊。英宗則認為邊兵已為數不少,仍不以邊患為憂。
治平三年九月,夏再次發動對宋朝的大規模入侵。諒祚親自率大軍東下,圍攻大順城(今甘肅華池東北),入侵柔遠寨(今甘肅華池),燒毀沿邊村寨,大肆擄掠,搶得大批糧食、牲畜而退。
外侮未除,內憂踵至。從仁宗朝以來,內外因循、惰職貪官習以為常,漸形成冗官局麵。英宗雖欲力革積弊,但沒有采取切實可行的有力措施。相反,達官貴戚奏薦恩澤,日無所止,更出現一官之闕,三人競逐的情形。加之抵禦西夏,增置軍額,歲費益多,仁宗朝以來的冗兵冗費局麵不僅沒有改觀,反而日漸加重。英宗對當時皇親國戚的奢侈糜爛也感氣憤,曾欲懲治,但在貴族豪強勢力的反對下,卻毫無措置之舉。
外困內憂,使英宗不堪應付,治平三年十月,他舊病複發,臥床不起,日漸沉重。自英宗病後,皇長子趙頊作為繼嗣人選,已為韓琦諸大臣所屬意,但趙顥、趙君頁也是帝位的有力競爭者。一天,宰相韓琦看望英宗,退下時趙頊送韓琦等至門外,滿懷憂慮地問韓琦怎麼辦。韓琦低聲囑咐趙頊說:“願大王盡心服侍皇上,朝夕莫離左右。”趙頊恍然大悟,點頭應允。
到治平三年十二月,英宗的病更加嚴重。從他得病之日起,便失去說話能力,凡軍政大事需他裁決,都是用筆書寫在紙上。十一月二十一日,韓琦率大臣入問起居,見英宗麵容憔悴,雖憑幾危坐,已是困憊難支,於是進奏說:“陛下久不視朝,中外憂恐,宜早立皇太子,藉安眾心。”英宗尚未有所表示,韓琦已把筆紙遞了過去。英宗無可奈何地點了一下頭。韓琦又說:“既然陛下聖意已決,請早下手詔,指日行立儲禮。”英宗於是用顫抖的手寫下“立大王為皇太子”。
治平四年正月初一元旦,韓琦率諸臣進宮恭上尊號,又入福寧殿朝賀。但英宗並未露麵,群臣隻對著威嚴的帝王禦座,舞蹈賀禮一番,依次退出。
正月初八,英宗去世。當年八月,葬於永厚陵(今河南鞏縣境),諡曰“憲文肅武宣孝皇帝”,廟號“英宗”。
第二百七十五章 神宗趙頊
一、受命即位立誌圖新
宋神宗,名頊,又名仲钅鹹。是英宗長子,母為宣仁聖烈皇後高氏。治平四年(公元1067年),英宗病死,立為太子不久的趙頊倉促間繼位,是為神宗,時年20歲。
神宗於慶曆八年(公元1048年)四月戊寅生於濮王宮。4個月時,他的祖父仁宗給他取名為仲钅鹹,授率府副率。嘉祐八年(公元1063年),侍英宗入居慶寧宮。英宗當上皇帝後,授予他安州觀察使,封安國公。同年九月,加忠武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淮陽郡王,改名為趙頊。治平元年(公元1064年),進封潁王。少年時的趙頊非常好學,喜愛讀書,關心天下大事,以致天晚忘記飲食,他父親英宗曾因此遣內侍勸阻。
治平三年十二月,英宗病重,一連幾十天不能視朝。輔臣入問起居,韓琦催促立儲,英宗默默點頭。韓琦請英宗親筆書手詔,英宗寫道:“立大王為皇太子。”韓琦說:“立嫡以長,聖意既屬潁王,煩請聖上親自寫明!”英宗又在後批上三字:“潁王頊。”韓琦即召內侍高居簡,授以禦劄,命翰林學士起草詔命。於是,正式冊立趙頊為皇太子。一個月後,英宗就去世了。
神宗即位之時,社會矛盾已經比較尖銳。宋朝開國至神宗,已有107年,宋初以來就出現的冗官、冗兵、冗費三大災害愈演愈烈。宋初製定的一係列製度,即所謂祖宗之法已出現了一些不適應社會現實的地方,必須自上而下進行較大的調整,在政治、財政、軍事等方麵進行一些改革,才能有效地維持國家機器的正常運轉。這一點事實上仁宗、英宗都已經看到了。但是,要改革必然會引起一係列連鎖反應,會引起既得利益者、官僚權貴的反感和對抗。由於強大的阻力,仁宗時的慶曆新政很快流產了,主持改革的範仲淹也被迫出京。從此以後,宋代的社會矛盾更加尖銳。神宗即位,正風華少年,血氣方剛,有一股銳意求治的膽略。他即位之初就下求言詔,廣泛聽取建議,決心真正有所作為,幹一番事業。他急於尋找一個有才識有氣魄能夠全力襄助他改革的大臣作為臂膀。在這種情況下,懷才多年的王安石就脫穎而出了。
王安石為地方官多年,親眼看到當時社會問題的嚴重性。他到京城開封任三司度支判官的第二年春,給當時的皇帝仁宗寫了洋洋萬言的《上仁宗皇帝言事。王安石素與韓絳、韓維及呂公著等人相友善。神宗未即位以前,常與侍臣議論天下大事,很讚賞王安石的《上仁宗皇帝言事。韓維是潁王府的記室,每有言談議論受到神宗稱讚時就說:“這是我的朋友王安石的觀點。”後來韓維任右庶子,又推薦王安石代其為官。神宗於是想見識見識王安石。王安石在金陵守喪期間,英宗屢次召他,他見時局不利於實現他的政治主張,所以每次都謝絕。神宗登極之初,就打算立即起用王安石,頒詔任命王安石為江寧知府。王安石接到詔命,即日赴任。數月後,又召王安石入京,命為翰林學士,兼侍講。
神宗求治心切,非常好學,經常向大臣們征詢改革的意見。他立誌要做一個唐太宗那樣大有作為的明君,改變真宗、仁宗以來政綱鬆弛不振的局麵。所以他第一次召見王安石時就問他治國應當先做什麼。王安石答道:“應當先選擇正確的策略。”神宗說:“唐太宗何如?”王安石說:“陛下當以堯舜為榜樣,為什麼拿唐太宗作樣子呢?堯舜之道,簡明而不煩瑣,很容易做到而不繁難。但末世學者不知其中道理,認為是高不可攀。”神宗覺得這種議論使人耳目一新。接著,他又問王安石:“祖宗守天下,能百年間沒有大的變動,使天下太平,是用的什麼治道呢?”安石退朝後,經過認真思考,寫了《本朝百年無事劄子》,上於神宗。大意是說,太祖趙匡胤善於知人,指揮付托,必盡其材;變置施設,必當其務,故能駕馭諸將帥,對外禦夷狄,對內平諸侯。去除苛政,禁止酷刑,廢除強橫的藩鎮,誅滅貪殘的官吏,並親自以簡明為天下先,其政令全以利民為目的。太宗光義承之以聰武,真宗守之以謙仁,以至仁宗、英宗,無有逸德。所以能夠享國百年而天下無事。熙寧二年(公元1069年),神宗初起用王安石為參知政事(即副相),並設置了“製置三司條例司”,作為變法的指導機構,讓陳升之、王安石負責。王安石素與呂惠卿友善,便對神宗說:“惠卿之賢,雖前世儒者也比不上他。學先王之道而能運用的,獨有惠卿一人。”於是神宗命呂惠卿任條例司檢詳文字。事無大小,王安石必與呂惠卿共同謀劃,凡有關建議的章奏,皆是惠卿執筆。當時人稱王安石為孔子,呂惠卿為顏子。
二、推行新法改革製度
在神宗的親自督促下,王安石提出並推行了一整套新法,這些新法主要分為“富國”、“強兵”和改革科舉製度3個部分。富國部分包括均輸法、青苗法、農田水利法、免役法、方田均稅法。強兵部分包括將兵法、保甲法、保馬法。新的科舉製度主張以經義取士,應試者不再考試詩賦、帖經、墨義之類,而以詩、書、易、周禮、禮記為本經,以論語、孟子為兼經,企圖改變那種“閉門學作詩賦,及其入官,世事皆所不習”的狀況。同時,對太學進行了改革,實行“三舍法”。初入學的為外舍生,不限名額。以後經過考試升為內舍生,名額200人。內舍生經過考試升為上舍生,名額100人。上舍生中品行優異者可不經考試直接授以官職。
改革本來就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加上新法本身有許多不足,再加上在某些方麵觸犯了享有特權的大官僚、大地主、大商人的利益,所以幾乎各項新法都遇到了激烈的反對。而反對尤為集中的是侵犯大地主、大商人利益的免役法和市易法。北宋時城市工商業者(當時稱行戶或行人)也要承擔勞役,謂“行役”,主要是按要求向政府售賣物品,王安石推行免役法,貴族不能再假政府之名行強買強賣之實,自然不滿。這股反對力量得到太皇太後、皇太後和神宗皇後的支持。神宗有些動搖,對王安石說:“取免行錢太重,人情谘怨。近臣以至後族,沒有不說不便的。兩宮(太皇太後、皇太後)乃至泣下。”王安石對這些目光短淺、隻顧眼前小利而不顧國家大局的後族十分反感,他向神宗揭露了皇後之父向經、曹後的弟弟曹佾仗勢枉法,欺占錢財的事實,證明他們是為了私利反對新法。但是,神宗經不起後族的一再反對,命韓維、孫永檢查行人利害。
變法也遇到了正直的大臣的反對。蘇轍原是王安石所引用,任三司條例司檢詳文字,但極力阻止青苗法的推行。老將韓琦也上書抨擊青苗法。此外,新法的科舉製度也遭到反對。與王安石為好友的司馬光,也反對他的新法。神宗的思想也開始猶疑起來。
保守大臣們反對新法,王安石早有思想準備,但是改革派內部分裂,給王安石的打擊是格外沉重的。而這時的神宗也不像前幾年那樣對王安石言聽計從,有時甚至不重視他的意見。王安石對神宗慨歎道:“天下事像煮湯,下一把火,接著又潑一勺水,哪還有燒開的時候呢?”熙寧九年(公元1075年)春天,王安石因身體有病,屢次要求辭職。到六月間,王安石的兒子壯年而逝,王安石悲痛欲絕,精神受到極大刺激,已無法集中精力過問政事。神宗隻好讓王安石辭去相位,出判江寧府。第二年王安石連江寧府的官銜也辭去了,此後直到元祐元年(公元1086年)去世,王安石再也沒有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