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媛圓被困在屋裏,不是在寢室睡覺,就是在書房看書、練字,因為薑媽媽說,不能讓除了她們之外的其他人知道嫁衣不是她親自繡的。日子雖然無聊了一點,但也是歲月靜好。
她是好了,在書房看信的鍾柏鶴臉色卻是青白交加。
這是方大將軍時隔十二年再次給府裏送信,也是給他的第一封信,以前方氏在時,都是寫給方氏的。
信中對他一通罵,沒有半句好話。鍾柏鶴把信用力扔回桌上,站起來,背著手來回踱步。
走了好幾個來回,他撿起桌上的信折好收入袖中,走出書房,朝壽安院去。
到了壽安院,戚氏還在小佛堂禮佛,他在廳堂喝了兩盞茶,才等到戚氏出來。
“兒子給母親請安!”
戚氏眉眼慈祥,一把扶起兒子,一連聲的詢問兒子的衣食住行。
鍾柏鶴一一回了,才拿出袖中的信,遞給戚氏,道:“這是方大將軍送來的信,母親,你瞧瞧。”
戚氏接過,打開看了起來,見信中對兒子就是一通罵,臉上的慈祥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無邊怒意。
鍾柏鶴見狀,揮手讓下人都退得遠遠的,上前親自給戚氏倒茶,勸道:“母親,你別氣。方大將軍隻是疼圓兒罷了。”
戚氏喝了一口茶,壓下心中的憤怒,“這信你要怎麼回?”
鍾柏鶴沒有直接回這個問題,而是說起府中的處境,“府裏看似風光,其實早已不複以往。當初祖父還在的時候,府裏是何等的風光,先皇常有賞賜,但凡府中設宴,皇孫大臣攜重禮來賀的不知凡幾。”
想起往日的榮光,戚氏臉上全是懷念,“你祖父手握重兵,又簡在帝心,自然眾人多有奉承。
你父親不擅長帶兵打仗,在你祖父的運作下,入了兵部成了正五品郎中。你祖父去後,先皇念其功勞,讓你父親升為正三品右侍郎,再加軍中多有交情的將領。因此,我們長樂侯府還是一等一的人家。”
公公還在時,昭明長公主對她多有奉承;公公去後,昭明長公主還是會給她三分臉麵;等到當今上位,昭明長公主對她隻剩一份的客氣,夫君也去後,昭明長公主待她就隻是普通的貴婦。
這些年,她禮佛不再出門參宴,除了因為歲數大了,更多是因為地位下滑,不再被眾人奉承的緣故。
“母親,都是兒子不中用。”鍾柏鶴很是慚愧。
“說什麼呢?你已經很優秀了,就是欠了些運道。”戚氏安慰道。兒子書讀得好,計劃是走科舉入仕的,但天不如人意,夫君突然得了急症去了,兒子襲了爵位。如此一來,就不能科舉了,導致兒子有爵位無官職,上朝隻是聽政罷了,軍中的關係隔了一代,情分也淡了。
權勢是權柄和勢力,而不是身份。空有爵位無實權的侯府,在這滿是皇親貴胄的京城,自然不算什麼頂尊貴的。
好在大孫子自小爭氣,府裏後繼有人,才不顯頹敗。
鍾柏鶴深以為然,他對自己的才華是很自信的。接著道:“府裏的爵位到了晨兒這裏,是要降襲的,降幾等得看皇上的意思。要是降一等承襲伯爵,那還行,要是降到子爵,在京中真的就排不上號了。”
戚氏自然清楚這些,“這也是你父親要改換門庭的原因,詩書才能傳家,而爵位傳不了幾代。”
“爵位能保幾代富貴,而詩書傳家則是要看子孫的資質,不是所有的人家都能如冷家,代代出麒麟子。要是子孫不爭氣,那是說沒落就沒落的。”就如舅舅家。
最後這句話鍾柏鶴沒有出口,戚氏卻是懂了。戚家是書香之家,因為兄弟和侄子這兩代男丁不上進,就徹底敗落下去了,起來遙遙無期。大孫子是優秀,但曾孫子呢?玄孫子呢?
戚氏撥弄著手中的紫檀木佛珠,沉聲問:“你想做什麼?”
鍾柏鶴繼續,“我會被皇上不待見,是因為當初祖父和父親是堅定的保皇黨,多次拒絕還是皇子的當今的拉攏。”其實,皇上隻是不看中他,說不上不待見,畢竟府裏是保皇黨,而不是站隊其他人與當今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