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丹心:“你有。”
君止:“我沒有。”
季丹心:“你有!”
君止:“……”他也不知道自己和一個小醉鬼在爭執什麼。
他確定季丹心真的喝醉了。
醉酒後的他就像是一個委屈而脆弱、甚至有些無理取鬧的孩童,可偏偏君止對這樣的季丹心發不起脾氣。他甚至突然能理解,為什麼小孩子都是需要哄的了。
君止避開了季丹心控訴的目光,正巧瞥到還在呼呼大睡的塗閑,於是怒火順延,還在睡夢中的塗閑同學就這樣遭了魚池之殃——
“剛成年的不懂事也就算了,塗閑都老大不小了,就是這麼做師兄的!”
如果塗閑此刻還醒著,一定會跳起來當場唱一出《竇娥冤》。可惜他現在和周公攀談得正歡,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處境。
倒是季丹心聽他這麼說,突然有了反應:“別……別怪小師兄……”
少年的語氣有些著急,說完甚至伸手輕輕拉了拉君止的衣袖。
君止胳膊一僵,然後不動聲色地抽回了胳膊。
季丹心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心虛地垂下了眼,低聲道:“真的不怪小師兄,我沒跟他說我不能喝酒,隻說不太喜歡……他也沒勸我酒,桌上的酒基本都是他自己喝的,我隻喝了一瓶……不,半瓶。”
君止掃了眼桌麵上那堆酒精度數隻有5的啤酒和雞尾酒,又看了眼臉色慘白的季丹心,覺得他這會兒應該不會說謊,於是將“半瓶怎麼就喝成這樣”的疑問咽了回去,改問道:“你知道自己不能喝酒,為什麼還要喝?”
他說這句話時的聲音比平時溫和不少,似乎是想讓少年意識到,自己這不是在質問他,而是單純的詢問。
季丹心將腦袋埋得更低了:“我不想掃興,就陪著小師兄喝了一點兒……你要是因為這個罰了他,以後就沒人帶我出來過生日了。”
君止的心猛地一揪。
他忽然間意識到,在過去的十八年裏,或許從來沒有人給眼前的少年過過生日。
季丹心縮在角落,抱膝將自己蜷成了一團,好像渾身上下都寫滿了失落與不安。
一種不知名的情緒開始在君止心中彌漫,他想,這樣一個無父無母、渾身是傷的少年,從小到大,有人心疼過他嗎?有人在他傷心難過的時候安慰過他嗎?
君止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輕輕落到了少年的發心,似乎是想安撫一下他。
可還未待下一步動作,少年便有所感應地動了動腦袋。君止突然回過神來,觸電般地抽回了手。
他低頭望著自己的掌心,也不知道自己剛剛怎麼了,隻是後知後覺,少年的頭發好像異常柔軟。
就這樣僵立了半晌,君止才默默放下手,神色也恢複如初。
他對季丹心說:“別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不會再回到過去那種生活了,再也不會了。”語氣裏帶上了自己也沒察覺的溫柔。
季丹心突然抬起頭,問:“真的嗎?”
君止點了點頭,鄭重道:“真的,我保證。”
季丹心的目光漸漸飄遠,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我有時會做噩夢。夢醒時,會覺得自己手臂上的傷疤還在痛,好像它們還沒有愈合,還在我身後追著我……”說著,將目光重新轉向了君止,“君師兄,你身上的舊傷疤已經不會痛了嗎?”
君止聽到這裏,卻突然變了臉色。他緊緊地盯著季丹心,一字一句問道:“你怎麼知道我身上有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