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一直佯裝冷靜自持的小錢豐,情緒出現了較大起伏。
“自從初中我在鎮上收廢品的老板那裏聽說了這個方法後就一直在想這件事。隻是入戶籍不是自己想了就行,需要村裏出證明,需要成年人、家人去辦理。大錢豐他爸認識的人多,再不濟他能找到我爸說兩句好話,我隻要個戶籍就行,別的什麼都不要……隻要他願意幫忙,肯定能辦到。”小錢豐用半邊手腕抹了一下沒有受傷的臉頰,“這件事大錢豐一直答應得好好的,我耐著性子等,一直等到了他們上了高三,事情還沒開始辦。我也就急了……”
那是他第一次對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產生懷疑:他有沒有幫我去問這件事?他到底想不想幫我?
“我們為此吵了架。”小錢豐沒有描述具體的著急過程,又恢複了那種淡漠的語氣,“我不再幫他應付考試。他本身就習慣了臨時抱佛腳,上了高中後迷上了網絡遊戲,學習一直都在末段徘徊,即便每次臨時抱佛腳也不再起作用了。那樣的成績怎麼可能考上好大學?我們鬧翻後他隻堅持了兩星期就主動來找我求和,還是李芬從中調停的。不久之後,錢德利終於知道自己兒子壓根兒沒什麼讀書的本事,他親自找到了我。”
到了這種時候雷禦森已經把全部的故事脈絡勾勒完畢。他看向這年輕人的眼神帶上了點兒同情。
“他答應給我辦戶籍,學籍。我則負責好好在最後一年幫大錢豐把學習提升。這是互惠互利的條件我當然同意了,沒過多久我就看到了他們手中的學籍和戶籍主頁,隻是那個時候他們不肯給我,說等到考完後才能給我,怕我不盡力……我很開心,以為一切都按照我將想的能夠有所轉變。大錢豐的學習成績無論怎樣都隻能到提到中等階段,考不了名牌但發揮正常上個大學應該不難。他也並不著急……反而是李芬,跟著我的步伐提升得很穩。到了去年高考,我沒有一丁點兒懷疑地拿著他們在考場前才給我的準考證被他們送進了考場。”
師明覺不太明白這些考試規則,隻是聽他說的像是挺嚴重的一件事:“然後呢?你考上了?”
“我的估分相當不錯,比大錢豐估得分高多了。錢德利和王娟當時還‘恭喜’了我,請我吃飯、喝酒。可酒醉睡了一覺醒來後我就不知道被帶到了什麼地方,被人給看管了起來,叫天天不應。那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被他們給騙了。我當時也並不怕,我想即便這次錯過了填誌願,錯過了查分、錯過了大學通知,可我有學籍有戶籍,大不了重新再考一次,所以我安安分分地不再鬧。我在那個地方待了整整四個月才被突然放了出去,又花了點兒時間弄清楚自己在哪兒,一路從一千多公裏外的深山老林靠著好心人的幫忙才回到滄河,那時候時間已經是十一月了。”
“回去後家裏大門已經換了鎖,我去找村裏人才知道我家的房子和宅基地在五月底的時候就被我爸賣了。賣的不是別人,正是錢德利家。還聽到了一個更讓我吃驚的消息,錢德利的寶貝疙瘩錢豐,考取了龍京的名牌大學。他那成績怎麼可能考得上那麼好的大學?我當時就已經猜到不對,跑到村裏去問。他們說村裏隻收到過兩封大學通知書,一封是錢豐的,另一封是李芬的。那兩人已經去入學了。”
小錢豐盡力繃住了自己不斷發抖的身體:“我去找學籍掛靠的學校,去了之後才知道我托錢德利辦的學籍根本沒有掛在我們縣的高中,不知道掛在了哪裏。他當時給我看的那些資料,我根本沒來得及看清。然後我又跑去鎮上警局,問我的戶籍情況。發現我爸的戶籍下確實多了個名字,也確實是叫錢豐,可是叫這個名字以這個家庭住址申領的身份證上,印著的相片不是我,而是大錢豐!”
“他頂替了你。”雷禦森幾個字概括完畢。不僅僅是簡單頂替了上大學資格,而是從根子裏頂替了小錢豐這個人:戶籍、學籍、身份id……一切的一切。
真是好算計!
小錢豐沮喪著點頭:“沒錯,我想了好一會兒才想明白——我爸把我徹徹底底地給賣了。我連做一個沒有戶籍的影子都不行,他們聯手,把我從這個世界,全部抹殺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