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事兩個人誰都沒有再提,金升偶爾懷疑,那天江安是把腦子燒壞了,親了他,但卻沒了下文。
江安其實很想續寫下文,無奈他覺得自己嘴笨舌拙,成績還很差,即便他竭盡全力地奔跑都無法觸及到金升。
況且金升身邊總有很多朋友,他們比他優秀也比他有趣。
江安看得出來,他們班的班花早就對金升芳心暗許,就連崇良也對他別有用心。前麵使用的這兩個成語是江安從成語詞典裏看來的,所以江安親了金升,對金升來說就是一場不期而遇的橫禍飛災。
那天之後金升也很別扭,依舊去找江安,和他一起打水吃午飯,偶爾教他數學題還給他看看作文,但不再隨意開他玩笑,也不願意揉揉他的臉蛋頭發,再誇他可愛了。
接近期末考試,午休的時候正經休息的同學很少,大多數人都選擇利用這個時間刷題背書,江安也不例外。
江安的學習方法比較古板,且不會觸類旁通,通常就是,書本裏的例題啃得透徹,但是題型稍微一變,他就開始摸不著頭腦了。
彼時江安還沒有發現問題的根源,遇到不會的變形題,便停下來把它參透背熟,一拿到試卷就大傻眼,試卷上的題目已經進行了第二輪甚至第三輪變換,對江安來說根本是麵目全非!
在江安趁著午休時間悶頭學習的時候,金升就在他身旁的桌子上枕著胳膊看他。江安正和一道化學題糾纏,所有元素都認識,可堆放在一起就是沒辦法讓他配平,急得他額角滲汗,臉色愈發蒼白。
金升看著楚楚可憐的江安,問他,“安安,你自己有沒有發現啊?”
安安則沉浸在化學反應式的悲傷裏,隔了很久才側過頭來看他,“發現什麼?”
“就是你認真思考的時候,會下意識地撅起嘴巴。”
“嗯?”江安歪著頭,嘴唇仍是上翹,“是嗎,之前從來沒人告訴過我。”
從來沒人告訴過他,是因為從來沒人願意細致地觀察他、收藏起他的每一個表情、以及有意與無意地示好。
他接著問,“我這樣很可笑吧?”
金升看著他搖了搖頭,“很可愛。”
江安放下筆,側過來麵對金升。金升看到了別人不曾看到的他自己,他也想好好了解那些別人不曾了解的金升。
江安問他:“我爸告訴我,文學創作者會將一部分的自己揉碎了放進自己的作品裏,所以寫的那些作品都是你的真實想法嗎?”
金升涉獵的文學類型廣泛,命題與半命題,詩歌與散文、還有幾篇意圖模糊的小故事,零零總總……江安的小腦瓜無法了解這些之中究竟有哪些是他的肺腑之感,哪些隻是他絕妙的聯想或嚐試,並不摻雜個人感情。
金升思考一陣,“我同意你爸的說法,我的創作還沒辦法完全獨立於我的精神和信念。”
看江安若有所思,他便升起了逗弄他的欲望,“尤其是給你看的那些,那些都是我的真情實感和心之所向。”
江安從書包裏抽出了寫了自己名字的文章,鼓起勇氣問金升:“那這兩篇呢?”
金升毫不猶豫地回答他:“尤其是這兩篇。”
江安臉紅了,卻聽見金升說:“說起來,你是不是還欠我點什麼啊?”
他裝傻,慌亂地扭過身,“我要繼續學習了。”
金升根本沒打算放過他,追問他讀後感,手還不老實,對他的臉蛋揉來捏去,逼得他抬起頭與他對視。
“我覺得它……挺不錯的。”江安有些難以招架,“而且我問過我爸了,你為什麼會寫這個。”
金升頓時收手,脊背發涼:“你還告訴你爸了?”
“嗯。”江安回答,但沒覺察出有什麼不妥。
江爸從小教導江安,人要保持好奇心,要不恥下問。江安果然很聽話,每當有想不通的事就去問問他爸。這次他也不例外,他問他爸為什麼有的作家會將自己私密的欲望寫在紙上。
江爸回答,這是一種藝術表達,所有欲望擁有它自己的美麗也值得被尊重:紅樓西廂金瓶梅,這些文字之所以雋永,是他們不避諱人的欲望。欲望該是平等的,是該得到尊重的,在不損害他人利益的情況下。
所以金升的文字,不管對象是誰,內容如何,隻要是來自於他真實的內心感受,在他看來都是一種純淨而勇敢的美的表達。
“你一定看出我別具一格,才願意將這份美麗分享給我,我希望你的文字也能雋永,被後世很多很多人帶來力量和安慰,然後被很多很多人銘記。”江安太過純粹,把所聽所想全都認真地複述給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