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爸這顆政壇新星一朝隕落,這件事造成的動蕩不僅橫掃常市各大媒體和晚報的頭條,其餘震不斷波及當地的政圈與教育界,熱度與影響力持續了整整一個秋天。
江安在新學校也總是沉默,默默背書,默默努力,隻有在每周三接近放學的時候才看起來興奮且迫不及待。
章家道歉的新聞一出,算是給這場風暴加注一股強勁的冷氣流。
誰都沒想到他們會帶著媒體過來道歉,還把江安這個灰頭土臉的受害者推到了民眾麵前,就連陪同江安接受道歉的江爸也被自己的學校的高層叫去喝了幾回茶。
他們暗示江爸,希望他能大度一點,息事寧人,不要再出去拋頭露麵,給學校帶來不必要的負擔。
息事寧人,誰又不願意這樣做呢?
可江安受過的傷害、江爸與江媽受過的傷害,難道隻能用一場浮誇的表演就能夠撫平嗎?在這場施暴人和受害者的實力差距懸殊的較量裏,弱小的受害者即使贏得了公正也早已遍體淩傷。
不願意息事寧人的難道不是那些施暴者麼,眼看著他們自食惡果,輿論也慢慢平息,他們又為什麼要把江安曝光在社會輿論裏,憑什麼要求受害者和他們一起接受審判?
江爸當然沒有妥協,校領導勸他回家休息一段時間,卻沒給他明確的複工日期。可就在他失望透頂的時候,他的學生、學生家長以及一同共事的部分老師交給了學校一封聯名信。
信中他們細數江老師過往的認真專業的教學事跡,痛斥當下媒體與輿論企圖美化施暴者的行為,他們相信江老師的教學能力與師品師德。
江爸在家待了一個周末,就又被學校領導畢恭畢敬地請回去了。
這場風波江爸決定暫時不告訴江安,他了解自己的孩子的性格,江安的適應能力較差,又有些靦腆,突然給他換了新的學習環境,他心裏肯定不好受。
道歉現場被安排在江安新學校的校門前,他的遭遇也被新聞媒體大肆報道過幾番,學校裏沒有人不認識江安。
如果有什麼事情讓江安討厭和恐慌,那他現在的處境絕對能算在裏麵。
那天江安被江爸護著離開現場,直接回到了家,他在爸爸媽媽的陪伴下過了一個周末。周一一早,江安按時回校,他認命地想,“沒關係的,不過就是再忍耐幾個月,受點也欺負沒什麼的。”
他甚至可以預見來自其他同學的指指點點與頤指氣使,他安慰自己,“沒關係沒關係,我還有金升,我還有他相信我。”
正上著課,一份厚實的紙條降落在了他的書桌上;說是降落,其實就是同桌男生趁著老師轉身丟到他的桌麵上的。
江安有些難過,他沒想到惡意不僅如約而至,還來臨得如此迅速,這是周一上午的第一節課。
這張紙條被折了三折,拆開是兩頁寫得滿滿當當的信紙。
同桌男生告訴他,他很同情江安的遭遇,他自己也在早先的學校遭受高年級學長的脅迫,經曆了一些令人難過的事情;他很佩服江安的勇氣,江安能夠站出來,不卑不亢地跟強大的勢力硬碰硬,在他看來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信的末尾,他言辭真誠地請求,因為江安看起來總是獨來獨往,看起來十分獨立,但能不能偶爾跟他做個伴兒,一起讀書吃飯。
他還再三保證,自己絕對不會過分打擾江安,他們倆可以隻在休息時間說說話。
讀完信,江安的眼圈泛紅,因為他太了解同桌男生的心情,也太慶幸事情發生之後,第一個反饋是如此美好並充滿善意。
江安就這樣在新學校和新班級裏擁有了第一個朋友,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到最後,江安以最高票數贏得了班長職位。
這是這周周三的最後一節課,他好想跟金升說說話。
另外一邊,金升的高三分外孤獨,他甚至想象,在他和江安變得熟絡之前,安安的生活是不是這樣的?
自從金爸不再每月按時給金升的卡裏打錢,金升就搬到了學校的宿舍裏,宿管老師聽說他是年級第一,給他安排了一間四人間,其他三位室友都是美術生,正在校外培訓班裏準備藝考,所以宿舍房間裏通常隻有他一個人。
晚自習之前,他從學校門衛那裏取了快遞,坐在教室座位上拆。
前些天放假,金升自己回到了那間開在商場裏的陶藝坊,給他製作的杯子還有江安做的小太陽掛件上了色。他跟店主約好,等製作完成就請他直接寄到學校來。
他和江安的第一份紀念品被層層泡沫紙包裹好,顏色要比剛上完色還要深幾個度。江安做得小太陽黃燦燦、胖乎乎的,正麵是一張眉眼凸起的笑臉,他覺得和江安開懷大笑的樣子有些神似。
金升將自己做得馬克杯重新包好,放回了盒子裏,計劃下次見到江安的時候送給他,他一定會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