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眼很圓，沒有眼白，整個眼瞳都是棕色，瞳仁是黑色尖銳的豎瞳，豎瞳往外是一圈圈模糊的圈，圓溜溜像兩顆漂亮深邃的玻璃珠子。
玻璃珠子倒映著明亮的天光，泛著冰冷無機質的味道。
很冷，也很漠然。
有那麼一瞬間，許嘉突然覺得，這隻雪豹一點兒也不像野獸，它太冷靜了。
仿佛有自己的思想似的，而不是未曾開化的獸類。
許嘉怔怔望著雪豹，雪豹也定定看了她好一會，隨即輕輕眨了下眼，身後的尾巴漫不經心甩了甩，慢悠悠轉身，邁著輕巧的步伐走進旁邊的樹叢裏。
它離開了。
許嘉又一次疑惑起來，它為什麼離開了？
送上門的肉都不吃嗎？
疑惑了沒一會兒，她的思緒便被打斷。
地上的枯葉裏鑽出一隻小老鼠，外形與老鼠有一點差別，但體外都有短毛，長著四隻短短小小的爪子以及一條長尾巴，行動速度極快。
這小東西許嘉剛來那天就注意到了，後來也見過多次，它們住在枯葉底下的泥土裏，雜食動物，什麼爛葉子、爛果子、樹根、死去的動物殘骸都吃。
她吃完的雞骨頭丟在地上，也會引來這種小家夥。
小老鼠噠噠噠跑到許嘉跟前，在她眼皮子底下，湊到她嘴邊，吐出的那一灘穢物那裏，開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許嘉：“……”
她胃部抽搐，又有點想吐了。
不知是不是察覺到許嘉的注視，小老鼠抬起頭來，黑豆一樣的眼珠子瞅了她兩眼。
片刻後，它顯然並未接收到許嘉傳遞過來的抗拒，又自顧自低下頭去，繼續吧唧吧唧開吃。
許嘉：“……”
好吧，她怎麼回事，竟然以為這裏的動物能溝通？是因為那隻雪豹的眼神太不一樣了嗎？
小老鼠吧唧吧唧的聲音一直在耳邊回響，因為離得太近了，許嘉不禁有了點危機感，這小東西不會突然咬她一口吧？
剛冒出這個想法，小老鼠陡然全身一僵，仿佛被嚇到一樣，驀然定在原地。
許嘉：“？”
下一瞬，遠遠傳來細微的窸窸窣窣聲，是枯葉被踩踏的動靜。
靜止的小老鼠嗖的一下，埋頭就往厚厚的枯葉裏鑽，一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腳步聲不疾不徐，越來越近，來者的身影也逐漸顯露。
雪白的皮毛在鬱鬱蔥蔥的樹叢裏很難隱藏，對方也根本沒有隱藏的必要，這座原始叢林就如它的後花園，它在這裏來去自如，閑庭信步，瀟灑如風。
許嘉看著雪白的大貓緩步走來，忍不住心生羨慕。
如果她能擁有這隻雪豹，那去哪裏都可以橫著走了吧？
雖然雪豹去而複返，可許嘉此刻竟然並無多少緊張的情緒，還能去想這些有的沒的。
離得近了，許嘉才發現，雪豹的嘴巴裏好像叼著什麼東西。
她一時半會看不清，因為側躺在地上，她的視野也被局限住了，雪豹又太高，除非它站遠點，她甚至不能看清它的整個身子。
那矯健的四條腿在枯葉上輕輕踩過，最終停在她身前。
然後，一把零散的、鮮嫩的草落下來。
仔細看，還能看見草莖上被粗暴撕咬出的斷口，一眼就知道這是被胡亂扯下來的。
這隻雪豹，給她扯來一把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