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的是二舅母,她看一眼外邊忙活的慶脆脆,感慨道:“小姑,你是命好,攤上這麼個好福氣的閨女呀。”
他們是外家,不在一個村子,但是脆脆記掛著外家的日子,海上最好做的那兩個月,他們朱家在另一處碼頭上收了不少海貨,前前後後辛苦受累,但是掙錢實在。
要不然今兒來小姑家隨禮也不至於能這麼體麵,一方麵是真的給小姑子添丁賀喜,另一方麵也是人情往來,也讓脆脆看得起他們。
跟在一旁的珍珠聽了眼神一轉,湊在大人跟前,“娘,做小的不是人們看不起嗎?”
大舅母摸摸小閨女的腦袋,“那得看給什麼人家做小。你要是給天皇老子做小,人人得給你磕頭謝恩。”
“慶家二房那對母女可不是打量著把閨女送給王家二房,以後貼補他們好名正言順嘛。”
慶母逗弄著孩子道:“我二弟妹一張口就說脆脆不能生,說慶柳能生,進了門生多少,都和三寶一樣,記在脆脆名下。”
大舅母憤恨不已,“脆脆才幾歲,多少婦人成了婚是兩三年後才有的,先前就不能和那貨客氣”
“好了,好了。脆脆和女婿有譜,兩人說這一兩年生意沒起來,”
珍珠聽了姑姑的話,從大人跟前脫開身,又湊到剛坐下的脆脆表姐跟前,笑嘻嘻道:“表姐,你不是真的要給姐夫娶小的哇?那不行,有了小的,你們家不得天天嚷架?”
慶脆脆被兜頭一問,有些疑惑,看上首她娘和舅母湊在一起說小話的樣子,頓時了然表妹為什麼這麼說,“你還小,不懂這些。表姐自己有成算。”
這話在珍珠耳朵裏,就是大表姐有苦自己扛的意思。
她眨眨眼睛,想起先前一個飯桌上那沒見過世麵的女子模樣,心說這樣的女子怎麼會安心伺候表姐和表姐夫。
而且
抬頭看向外邊,隻見院中正被她爹敬酒的臉紅大眼青年,朱珍珠心說:這樣高大好看的表姐夫,若是娶了慶柳做小,那可真是白白讓糟蹋了。
另一處的慶母又和兩個嫂子說起了慶翹翹。
當娘的,從孩子沒出生起就操了無數的心,此時說著二閨女來,又是另一副心腸。
大舅母道:“那件醜事後,翹翹也變了性子。我尋思外村好說道,請人家說個婆家。誰知道一聽說是她,都嫌名聲不好聽。眼看過年就是十四了,也不知道將來怎麼辦。”
“能怎麼辦?尋不上正常人家,鰥夫,獵戶,不愁找個人家,就看人家們願意不願意花聘禮錢了。”二舅母道。
慶母聽了兩個嫂子的話,心裏覺得不舒服。
翹翹是她一手養大的,自家娃娃是個什麼品性,當娘的還能不知道。
大閨女時常也說,那件事本來就不是翹翹的錯,翹翹悶不吭聲地認了銀子,不是放過那兩個小子,是為了奔日後的活法。
便道:“家裏有幾畝地,她姐姐也本事,就是再沒出息,也不至於缺二姑娘的一口飯吃。大不了,就把她養在家一輩子,總好過被婆家嫌棄過作孽日子。”
兩個舅母對視一眼,齊齊閉口。
聽出小姑子是有些動氣,於是便換了個話題。
不過出了慶家門,往家去的路上兩個人湊在一塊嘀咕。
“話說得輕巧,那麼大一人說白養一輩子就白養了,小姑子心善怕翹翹吃苦,等三寶大了,說人家的時候,人們嫌棄慶家門戶不幹淨,到時候就後悔了。”
“這話是理。你看看今兒翹翹炸胡的樣子,我是不敢讓珍珠和她走得近了,女人不淨那是有災運道的,萬一染上回了家怎麼辦?哎,珍珠走得快些,不用回頭看了,你脆脆表姐早就回去了。”
珍珠輕輕應了她娘一句,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
過一會兒又道:“娘,我能來花溪村尋脆脆姐耍不?”
“天短了,娘可不敢放心叫你出門。糟蹋了翹翹那惡貨也不知道流竄哪了,要是你一人走山路,出事情就完蛋了。等開春吧,開了春,你脆脆表姐也要收魚做生意了,到時候你和你弟弟來幫襯,結伴走,我也放心。”
開春呀,那也不遠了,真希望日子能過得快些呀。
朱珍珠心想。
——
被外家念叨咋咋呼呼的慶翹翹死纏著不放手,“我不,我不,我就要跟著去。”
慶脆脆掙脫不得,看她娘點頭,隻好道:“那你跟著吧。不過說好了,在鎮上你就隻能住兩天,我們回來,你就要回來。”
兩天也是天,慶翹翹忙不迭點頭,從小屋子背起自己的小包裹,腳步歡快地出了院子。
“我要坐騾子。”
慶脆脆讓她,“坐坐坐,都給你坐。”
王二麻子不好跟小姨子搶,隻好牽了繩子在前頭。
慶脆脆和她娘招招手,讓她趕快回去。
慶母硬是等著三人消失在小路盡頭才作數。
回了灶房,同胡娘子一並打理鍋碗,“燕來夫妻兩個走前,你安頓上東西了沒?”
胡燕來當初出門,說好慶家不給聘禮,但是慶母還是添了半貫錢。
今日也算是燕來兄弟的百日宴,來的時候隨禮也不小氣,比照著常禮,一小枚銀鎖,還有八十八個銅板。更不必說小兩口來了忙進忙出的。
胡娘子點頭:“安頓了。拿了兩斤新米,還把你家外家送的生疏包了不少。”
慶母扭頭看她:“就這?你也是親娘,也不說給拿上些肉,家裏又不是缺。”
胡娘子笑笑:“給了,燕來非說不要,嫌我給的多呢。”
那孩子是怕自己拿了,事後她娘被責怪。
慶母於是道:“這一回不拿,下一回就是過年走節禮。到時候提前把走禮備好,補上也行。她也出嫁了,婆婆在上,回禮好看些,她也好過日子。”
胡娘子頓時眉開眼笑。
兩人湊在廚間,一人一句,相處起來卻比之前更和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