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離就這樣,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在無數場血戰中長成現在的模樣。
而今天的敵人似乎有些不一樣。封如雪平時偏向於給他尋找很強壯的對手,然後看著法力微弱的司離被打得渾身是傷。但今天的對手,是個看起來黑黑瘦瘦的人,穿著一身黑袍,整個人無比陰森。司離不知道封如雪又在搞什麼鬼,但無論如何這是他不得不踏入的戰場,他無從選擇。
他深吸一口氣,走上了那個擂台。他聽到了封如雪的聲音“他叫心魔。”這是他的母親對他唯一一點仁慈的暗示了。
當他再抬頭時周圍的環境已經完全改變了。他發現自己回到了妖王殿的後殿上,周圍的人都無比安靜地垂著頭,像是有無比重要的事發生。他看到了一個披散著頭發撲倒在床前痛哭的女人,在大喊著:“星闌,星闌!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司離走上前去,看清了那個女人的臉,那是他的母親。他聽到他的母親說:“我恨你,我恨那個孩子,你丟下了我,你因為那個孩子丟下了我。如果你不給他傳法力,你就不會輸了,你就不會死了!”
而握著封如雪的手的那個男子,也就是他的父親,司星闌盡力讓自己笑起來,他說:“不要這樣,阿雪,你可以恨我們,但不要讓自己不快樂。不要呆在這裏了,回魔界吧,好不好。”他的嘴角溢出鮮血,但他的笑容依舊溫和。他不責怪命運,在走到了人生的終點,他顯得坦然和安寧,他說:“阿雪,對不起,我答應你的事沒能做到。當年我在娶你的時候,說要對你好一輩子的,對不起,我的一輩子,還是太短了。”他的手微微鬆開,似乎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握緊那個他一生中最愛的人了。
封如雪緊緊抓住他的手,不願放開。她說:“我恨你,我恨你們所有人!不準死,不然我要把妖界攪得一團糟,我要讓所有人都陪我受苦。我要讓所有人都給你陪葬!”
司星闌笑了笑說:“我知道,你不會這樣做,阿雪,你最心軟了……”
“不要走……”封如雪已經泣不成聲了,她把頭埋在司星闌的胸前,放聲痛哭。她不敢再抬頭看他,好像隻要她這樣環抱著他,他就能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但司星闌的身體,就這樣一寸寸,一分分地冷了下去,封如雪第一次知道原來死亡來得這麼迅速,徹底,無法挽回。她最開始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魔尊之女,後來成為了妖王捧在手心寵的妖後,那一刻,她第一次嚐到了人生的痛楚,卻是如此地痛徹心扉。
封如雪從這時開始恨上了天道,恨命運,也恨那個被天道指定的她的兒子。還有那個真正殺害她的愛人的那個妖怪,邪神亡天。她一定會為她的星闌報仇,殺了這個不知死活覬覦她的愛人的邪神。
司離在旁邊默默地看著,看著他不曾知曉的過去,那一刻他有一點懂得了他的母親,為什麼永遠如此冷漠,像雪山千年不化的冰雪。她的心裏懷著太多的恨,無處發泄。
他看著正在痛哭的封如雪,突然直直地向他抬起頭來。她的雙眼流下一串血淚,大聲地質問司離,說:“你懂得我的痛嗎?”聲音回蕩在大殿上,嚇得司離連連後退。封如雪就這樣一步步地走來,她披頭散發,猶如索魂的厲鬼,“你知道我有恨嗎?”
司離被逼到牆角,無路可走。封如雪的手已經要伸向他的脖頸了,他已經感受到她渾身的血的氣味,司離想起了那天差點被掐死的記憶。他下意識回答道:“我知道。”
封如雪聽到他的回答卻更加發狂,她怒吼著:“你不懂!你永遠也不會懂,我有多痛!”
司離心一橫,推開了封如雪,向門口跑去,身後的封如雪還在狂喊,像一個瘋子,一個失去所愛的瘋子。
司離越跑越快,他來不及回頭看,下意識跑去太醫署,想要去找他的安安。但他迷路了,跑到了一個很空曠的地方,一個很高很高的山。他覺得這個地方有些眼熟,有一部分的記憶在他的心中蠢蠢欲動。
突然他聽到了一個嬌憨地女聲,說:“平平,都下雨了,你怎麼不進來啊?”
他抬頭看去,終於想起了這是哪裏,這是一百年前他進入幻境後,和安安一起住的那個山洞,那個時候他還叫平平。
他覺得自己記憶出現了混亂,他不是剛才還在和一個瘦長的男子站在擂台上嗎?後來他看到了他的父親臨死的畫麵,再後來,他到了這裏。他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記憶像流水一樣席卷而去。
隻有安安笑著看著他,說:“你怎麼還不進來,不會是練功練到走火入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