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淡淡的一瞥後,曾憶昔便收回視線。
身邊的人要跟他說話,他微側過頭,去聽。
燈光將他利落幹淨的臉部輪廓照的一清二楚。
他笑了笑,似乎沒說話。
或許“嗯”了一聲。
離的遠,她聽不見。
隻看到他笑容挺淡,些許的敷衍。
短暫幾秒後。
這披著一身光芒的人,在光芒萬丈裏,緩緩起了身。
通往舞台的路,也被燈光照的清清楚楚。
他們的距離隨他的步伐,不斷被拉近。
江月稠別開視線。
要命。她心說。
走在眾目睽睽裏,曾憶昔一臉旁若無人的坦然,像紅毯的熟客。
心驚肉跳的似乎隻是她。
隔著一層厚重的紅毯,那由遠及近的足音並不似踩在光滑的大理石上一般鏗鏘。
她卻仿佛聽見,那如枯枝敗葉一般幹透的過往,在他足底咯吱咯吱地作響。
雖是高中同學,還做過一段時間的同桌,在當年那些喜歡亂點鴛鴦譜的同學那裏,他們的關係好像還挺不一般。
但有些事情隻有她自己知道,其實並不是什麼很熱絡的關係。
似水流年仿佛在她十指間漫淌而過。
她指尖不自覺地貼向衣角,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不露痕跡地輕輕顫了顫。
彼時,曾憶昔已經拾階走上舞台。
離她不過是幾步之遙,中間隔著三四個人。
她似乎嗅到了一點迷迭香。
像是曾憶昔身上的。
江月稠用眼角餘光瞄了他兩眼,發現他並沒看她。
他穿了件衣料硬挺的墨色四袋工裝夾克,廓形和肩部弧度很流暢。衣襟是敞著的,金屬質感的拉鏈頭隨步伐動作晃動。
裝扮跟莊重扯不上邊,卻很合襯他。
七八分成熟間,還留存一二分昨日少年的影子。
她捏了下手指,讓自己冷靜下來。
這麼一想,剛剛的對視,這人神情平靜的幾近淡漠。
看上去,應該是想不起來有她這麼個人了?
再樂觀主義一點,也許是她現在太漂亮,所以一時沒認出來?
倒也不是她王婆賣瓜,擱這兒自誇,實在是她高中的形象太過於“樸實”。
後來也見過幾位老同學,好些人跟她說過“認不出來”這種話。
還記得曾憶昔當年第一次主動跟她說話,是在開學後的第四天。
在衛生間門口。
他看她往女衛生間那邊走時,甚是好心地提醒了句——
“走反了”。
她腳步一頓,抬頭看到衛生間上的標誌,人物是穿裙子的。
一旁還有一個大大的“女”字,字體還是粉色。
她想了想,不是很確信地問:“你是跟我說話嗎?”
曾憶昔:“不然呢?”
“……我沒走錯啊。”她說。
曾憶昔:“?”
“……”
曾憶昔沉默了足足半分鍾,最後似乎還是難以置信,掙紮著問了句:“你是女的?”
“………………”
她那時曬的挺黑,頭發還短,個子也有個一米七……
其實也不能完全怪他。
努力做了一會兒的思想建設,她心情便恢複如常。完全不想主動去開口和曾憶昔打招呼敘舊,說不定老同學身份一擺出來,人家還以為她是靠關係才獲獎的。
調整心態後,她心安理得,站的更直。
就當是個陌生人,拿完錢就跑路。
主持人還在說一些有的沒的,直到拿著他們獲獎證書的司儀小姐走上來,。
曾憶昔接過東西,轉過身,再給他們頒獎。
江月稠留意到他和她身邊兩位都握了手。
以此類推,所以……待會也要和她握手?
沒等她再多想,曾憶昔像趕著下班一樣,就已經到她跟前。
“恭喜。”他把證書遞給她,然後就收回手。
似乎並沒握手的意思。
她當然是假裝不知道有這麼個環節,當然不可能主動伸手要和他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