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幼時的宴綏則深受父親教誨,三歲學文,五歲習武,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至此都不曾間斷。
他作為長子,自然得在父親百年之後繼承府中爵位,若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那無異於是將多年榮譽拱手讓人。
但好在原身本就聰慧過人,不僅文中學識破萬卷,武力也遠高於普通世家子弟。
五年前的那場武試,他能於眾人之中突出重圍,成功入選公主隨侍,不但破除了世人對宴國公府的猜忌,還證明了自己少年驚才的能力。
這也使得進宮後的宴綏愈發的順風順水,上書房做公主陪讀,校苑裏與內侍過招,前有東宮太子結交為友,後有家族子弟加官進祿。
長安百姓都說這是老天爺都要上趕著喂飯吃的程度,便是再經曆兩朝也難得找出如此的奇才。
可就是如此天降紫微星的宴家郎君,也終究逃不過被轉世而來的宴綏魂穿身體的命運,所謂盛極而衰,想來便是這個道理。
此刻的宴綏也不知是該為先頭的翩翩少年而惋惜,還是為自己的輪回重生而慶幸。
他隻能加快腳下的步伐,順著記憶裏的路徑,往老夫人的房中走去。
宴綏還沒走進門,就能聽見裏頭低聲閑聊的聲音,等他再踏進屋,聲音便又戛然而止。
宴老夫人,長房的韓氏,二房的文氏和三妹宴行語,還有一眾丫鬟婆子,皆停下嘴邊的交談,側頭朝他望來。
他穩了穩心神,幾步上前,笑道:“孫兒來給祖母請安,不知祖母近日來身子可好?”
宴老夫人自打他進屋時,眉眼間的笑意就沒斷過,還不等人把話說完,忙把人喚到身前,道:“湯藥天天往房裏端,還時不時有宮裏的太醫過來,便是沒病都得折騰出病來。”
這股子神似童稚一般的抱怨語調,引得屋內的眾人瞬間哄笑開來。
文氏甩開絹帕,笑盈盈道:“老太太也就是見著我們阿綏了,才能這般神清氣爽,坊世間傳的果然沒錯,這就叫作-隔輩親。”
最後三個字被她說的婉轉悠長,聽得宴老夫人不由得也跟著開懷大笑。
一時之間,氛圍融洽,候在後頭的丫頭們也低低耳語起來。
韓氏還是那個端莊優雅的樣子,就連輕笑一聲都要以手帕掩唇,不過看向宴綏的目光,多了絲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倒是上頭一直坐於老夫人身側的宴行語有些不樂意道:“祖母偏心,自打兄長回來,您便是都快忘記我們先前討論的事了。”
宴綏麵色微變,順著她的話接道:“府上發生了何事?”
“這也是此行叫你回府的緣由。”宴老夫人拍拍宴行語的手背,轉頭對宴綏道:“昨日傍晚,公主差人往府裏下了不少的賞賜,連帶著還有隨行的太醫,如此神恩浩蕩,我便一直想著要回何禮才能不失了國公府的顏麵,而你自小常伴公主左右,應當是了解她的喜好,你來說說,該當如何?”
宴綏抬手探了探胸口處已帶了些體溫的出行宮牌,神色有些晦暗不明,接連幾日都被元漾拉去充當貼身護衛,自己也有些時日沒去常樂殿上值了。
而宴國公府本就是女眷多男君少,平時裏遇上個什麼人情客禮還有老夫人做主,可是一旦沾上點皇家之事,那還得由家裏的男人說了算,宴凜常年不在家,宴詢又被臨時外派出城,這樁擔子也就自然落到了宴綏身上。
他掃了一眼這滿屋子的女眷奴仆,心中雖也沒個具體的主意,但還是啟唇先安撫道:“殿下乃是天潢貴胄,自幼養尊處優,又有鮮衣美食作伴,見慣了宮中的玉器珠寶和綾羅綢緞,就連藩地年年進貢的奇珍玩物,她也隨手一放便隨意束之高閣,想來也是不甚在意這些身外之物。”
“那兄長的意思是……我們不用回禮謝恩,隻需低頭受著就是?”宴行語不懂這些彎彎繞繞,撿著最表麵的意思道出了話。
宴綏搖頭,不以為然道:“該有的自然也得有,不過殿下一向不太注重這等繁文縟節,我們便也能不顧那些陳規舊章,改日擇個討人歡喜的小玩意兒交上去就是。”
“投其所好最是考驗人。”宴老夫人一改先前的冷靜自持,皺著眉頭,道:“難道你心中已有法子。”
宴綏沒有直麵回答,棱模兩可道:“雖沒有具體的法子,但我心中已有論斷,祖母不必太過擔憂,孫兒定不會叫咱們國公府丟了顏麵。”
話語甫落,眾人這才長舒一口氣,一大早便被喚到老夫人院裏,沒頭沒腦地商議了近兩個時辰都拿不定的主意,讓宴綏一語就挑了明。
“到底是宮裏當差的,與我們這些深宅婦人就是不一樣。”文氏望向宴老婦人,含笑道:“也可惜了行測那孩子,人在外頭趕不回來,要不然可得跟著他兄長多學習學習為官之道。”
宴行測人雖沒到場,但已在文氏嘴裏來回繞了好多遍,就連宴行語聽了都忍不住潑冷水道:“哥哥讀書做的是文官,兄長進宮當的是武將,這本就是八竿子打不著一塊的事,母親你就少操點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