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 恍若隔世(1 / 3)

徐晚吟沒想到自己店鋪開張第一天反響就如此之大,她原以為也要等到南疆使臣走後才會有起色,如今有沈珩坐鎮,還有溫璟瀟假意路過帶起的一大波人氣,西街現在最熱鬧的地方就是她的瑰麗軒。

這名字她想了好幾天,也是讓沈珩提的字。

徐晚吟在匾額鑲上去的那天捧著手爐興衝衝地打量這三個威風凜凜的字,她太喜歡珩姐姐這充滿煞氣的字了,這一世的她注定帶著滿身煞氣,衝破所有。

這還隻是第一步。

徐老爺和徐夫人聽到徐晚吟開店的消息還以為聽錯了,但徐老爺上朝的路上,徐家的同盟都紛紛上來問了一嘴,下朝回府後徐老爺單獨叫來了徐晚吟。

“晚吟啊,你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這是好事,想要嚐試賺錢開店爹爹也不反對,爹爹還是要問你一句,你的錢是哪裏來的?”

徐老爺麵色凝得深沉,他太了解自己的女兒,從小便是嬌生慣養,家裏無人懂經商,徐晚吟可以解釋說是書籍自學,可開店的銀子不是一筆小數目。

他自己為人正直,二十年來與徐夫人風雨同舟恩愛至今,沒有通房妾室,隻有徐晨鳴和徐晚吟兩個孩子,徐晨鳴是男孩,男孩子該闖一闖,他也沒怎麼多管,可徐晚吟終究是個姑娘家,掌上明珠難免會寵著慣著,寵得隻會撒嬌。

如今兩袖清風不理朝中事宜就是怕自己哪一天倒下了,徐府跟著倒下,徐晨鳴還沒做起一番事業,徐晚吟也隻是個深閨女子,他的孩子,他的妻子,該何去何從?

他害怕徐晚吟走了歪路,所以才會在徐晚吟與賀雲霆有爭執的那一天重罰她,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兒招惹安陽侯府這樣的虎狼,他們已經開始為徐晚吟物色好人家,不需要太富裕,隻要人好,對徐晚吟好就夠了。

徐家撐不了多久,徐晚吟早日嫁出去,徐家倒後她不過是外嫁女,牽連不到她。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徐晚吟又何嚐不明白這個道理,可她不能說自己是那二十五歲的亡魂。她提起裙袂輕輕跪下,雙眼盈滿眼淚看著自己的爹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徐老爺心裏一沉,她該不會是幹了什麼出格的事情……

就見眼前的小姑娘“哇”地大哭一聲,伏在他膝頭滿臉眼淚,結結巴巴道。

“爹爹,晚吟對不起您,您的字畫……”

……

沈珩站在屋子門前瞧院裏的枯葉,回京後,她看這沈府越來越蕭條沉寂。

入夜涼意加深,一陣風吹來讓人忍不住打寒顫,她轉身要去翻出厚氅衣,花朝腳步匆忙地拎著燈籠出現了。

“將軍,不好了,大小姐又挨罰了!”

沈珩腳步一頓,回過頭:“備馬車。”

冬夜漫漫長風,沈珩下車的速度很快,帶起她的玄色披風,一同卷入暗夜。

徐晚吟本來已經哭累了,趴在徐夫人肩頭捧著手吸鼻子,聽見腳步聲後抬眼一瞧是沈珩,眼淚珠子又立刻吧嗒吧嗒掉下來,邊哭邊把自己掌心給沈珩看。

“珩姐姐,你看……”

徐老爺不在,徐晨鳴在一旁小聲說:“該,讓你賣爹爹的字畫,都說了會挨罰吧。”

“晨鳴!”徐夫人瞪了他一眼,徐晨鳴低頭噓聲。

沈珩走上前去翻她手心,不知道徐老爺是不是真氣狠了,小姑娘原本白嫩的手心一片血肉模糊,沈珩看得心疼的不行,又不敢輕易碰疼她。

她給徐夫人行禮:“二嬸,要不……”

徐夫人滿麵愁容,揮揮手說:“你接過去吧。”這丫頭,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盡幹一些叛逆的事情,所幸隻是偷了字畫賣錢,挨一頓木尺也就算了。

回沈府的馬車上,徐晚吟掛著眼淚從披風裏掏出一疊厚銀票,她還舉著受傷的手,將銀票塞進沈珩的胸口,說:“珩姐姐你缺錢,這些給你。”

沈珩哪可能真收她的錢,忙推回去,徐晚吟早知道她不會收,故意嬌聲道:“不收下我就哭了,珩姐姐,我傷口疼,哪兒都疼……你是不是也嫌棄我偷了爹爹的字畫來開鋪子?”

她說得聲淚俱下,金豆子在眼睫毛上搖搖欲墜,沈珩語氣萬般無奈:“晚吟,我不能要你的錢……”

徐晚吟哭得直打嗝:“我想著爹爹的字畫以後賺錢了總能再買回來,可你的兵等不了這麼久,所以……所以才偷了它們賣錢開鋪子幫襯你,可你竟然嫌棄我……”

沈珩才知道小姑娘千辛萬苦開鋪子竟是為了她,心裏被暖意灌滿,她低聲哄道:“我沒有嫌棄你,你……你為了開鋪子被二叔罰,這又是何苦……”

她目光有點黯淡,原以為自己習一身武能保護所有人,可到頭來還要徐晚吟這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替自己操心,她輕歎一口氣,抓住徐晚吟的手也鬆開了。

徐晚吟乘機將銀票全塞入,抹了眼淚說:“珩姐姐,你先解決燃眉之急,鋪子才剛開張,很多事情我一個人忙不過來,你日後還要幫我看著呢。”

沈珩知道她說的是事實,現在她被克扣俸祿軍餉,皇帝明顯是在故意為難,逼她交出沈家軍,她不能忤逆皇權也不可能交出沈家軍。

錢財不夠便無法養兵,可若是連沈家軍都保不住,她又能拿什麼保護沈徐兩家?又如何守護北齊子民?

胸口那疊厚厚的銀票像是一層保護膜,靠著心髒的位置,讓她動容,不是因為錢財到手,而是因為眼前的女孩。

沈珩心裏暗暗發誓,她一定要功成名就,要挽救岌岌可危的沈家,要守護徐晚吟的天真爛漫。

徐晚吟靠在沈珩的肩膀裝睡,她知道她的想法。

可天真單純注定會被漩渦吞噬。

她不願再當上輩子那個不諳世事的深閨少女了。

鋪子生意越好,人手就越不夠,沈珩是將軍,即使有心要幫忙,徐晚吟也不會真的讓她親自上陣,徐晨鳴是徐家大少爺,像店小二一樣迎來送往的招待客人也不妥。

徐晚吟將珠珠調派出府來當掌櫃,又去買了兩個背景幹淨的姑娘,拿了賣身契後當即取了新名字:“八角,桂圓,你倆以後便負責打理店鋪事宜吧。”

兩個小丫頭蓋不住臉上的喜色,忙應了句“是”。

她們都是貧苦人家出來的,一起簽了賣身契的好幾個姑娘都被買到了青樓,要麼就是去了複雜的大宅院,能跟著徐家大小姐這樣的主子是潑天的福氣,更況且一來便是打理鋪子,比在內宅端茶倒水伺候人要好多了。

“你這取的什麼名?”徐晨鳴忍不住了,“爹爹的一世英名全被你毀了。”

徐晚吟“哼”了一聲,立刻轉過身對沈珩說:“阿珩,你覺得呢?”

徐晨鳴在背後嗬嗬一笑:“你說啥阿珩都會說好,你哪怕讓她們叫狗娃子,阿珩也會誇好聽!”

徐晚吟丟了手爐要上去擰他,兩兄妹鬧作一團。

三人站在街道旁打鬧,絲毫沒注意身後一輛華貴的馬車停下,走出一個人。

“呀,真是好巧啊。”

聽見這個聲音,徐晚吟臉上笑意減了大半,她鬆開徐晨鳴,將頭上的步搖扶好,行了一個平禮,淡淡開口:“安陽侯世子。”

賀雲霆從馬車上跨下來,看到徐晚吟就覺得額頭的傷口隱隱作痛,他心裏怨恨,麵上卻笑意不變,走到徐晚吟跟前還特意俯下身,說:“聽說徐小姐開了間鋪子,特來光顧一下,徐小姐不會不歡迎吧?”

徐晚吟後退一步遠離他,表情平淡道:“怎會,世子隨便看。”

沈珩蹙眉,不動聲色地擋在徐晚吟身前,她眼神像狼一樣,在這本就蒼涼的冬季顯得更是冰冷。

賀雲霆倒是沒有別的動作,站直之後掏出一兩銀子,隨手丟到櫃台,說:“看看我的運氣如何?”

他這個動作十足的挑釁,徐晨鳴的臉也跟著沉下幾分。

正欲開口,徐晚吟從背後拍拍他,走上前對賀雲霆笑道:“世子自然是運氣極佳的,隻是這最便宜的區域,怕是大獎也配不上世子的身份呢。”

她特意咬重了“便宜”二字,恰好此時有位客人走進來,將兩錠白花花的銀兩放在桌上對珠珠說:“掌櫃的,二十兩開張字單,記得給我抹零啊。”

賀雲霆笑容僵了僵,這些人是有病嗎?花二十兩來抽這些東西,能不能抽到都還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