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知雪又來了,她就跪在長樂宮殿外。
爬了龍床,受盡寵愛,還在前些日子故意溺死了自己養的一隻小貓,又杖斃了一名自己宮中的婢女後,這已經是連續第三日跪在這殿門外請求原諒。
秦君恩煩她,恨她,但終是被這深宮之中的勾心鬥角磨平了脾氣,她一眼也不想多看那個女人。
宮中伺候的婢女一批又一批換著來勸。
“娘娘,商美人連跪三日,這身子骨怕是經不住,您還是出去瞧瞧吧。”
“她要跪就讓她跪。”
“娘娘,商美人身懷龍種,她若是在您宮中出了差錯,怕隻怕陛下怪罪於您。”
秦君恩手中棋子未落,聽了丫鬟的話便抬眼朝殿外望去,透過殿前錦繡刺金屏障確也瞧見盈盈一身影。
她有些惱了,將手中棋子丟回棋盤內。
丫鬟們紛紛垂下頭來,知曉這姓商的女人近日正當得寵,誰又敢前去招惹。
秦君恩心下憤然,不願為難她人,於是隻好自行撩起衣袍起身而去。
數九的皇都城,天氣最是糟糕,寒風淩冽,自己這麼一副南征北戰的身子骨安靜坐下都覺得凍手凍腳,更何況人家小姑娘出生江南,佳人卿卿,身嬌體弱,此刻還背脊挺直的冒著風雪跪立在這殿前。
“裝模作樣也不曉得挑對地方,你來我這處跪著有什麼用?”
姑娘明眸皓齒,眉眼之上皆是是風情,獨獨一個壞毛病就是愛爬男人的床。
秦君恩沒辦法回憶當年秦家遭難,自己在雪地裏跪了三天求那狗男人高抬貴手無果後,終是忍耐不住衝進殿門,再看到自己親手救下的好妹妹同那承諾要與自己一生一世舉案齊眉的如意郎君,見二人毫不避諱卻又赤-身裸-體糾纏在一處時那如遭雷擊的當下。
---小生方才在燈會遇見姑娘,驚鴻一瞥,心下悸動,隻想同姑娘交個朋友,不知姑娘可否婚配?
那夜的石磚紅牆,白衣翩翩,頭頂皓月,眼若星辰之人,秦君恩至今仍是記得。
隻可惜,她的皇後之位坐不過一年便失了寵,遭了難,全家三百多條人命一個也救不回來,白白捧了軍權給那男人坐穩這浩蕩河山後,便立刻翻臉不認人。
左不對,右不對,處處都是她秦君恩的不對。
而對方,娶她不過是場忍辱負重,此間積怨頗深,傷她心不夠,還想要她的命。
漫漫十年間,欺她兄,辱她嫂,冠的是個通敵賣國之罪,還說感念夫妻情分才留秦君恩賤命至今,偏要生生扒開她的眼讓她看這秦家是如何從鼎盛到衰敗。
要讓她看,要讓她思不能思,救不能救,痛不欲生,無可奈何,隻管這般磨滅人的意誌,直到那姑娘低下頭再也無法在他麵前抬起,宋承治這才心滿意足。
“妾身之命原是由姐姐所救,今雖同陛下兩情相悅,卻終是犯了背棄之罪,妾身感念姐姐之心不可無,今生隻想求姐姐原諒,妾身才敢留於陛下身邊盡忠伺候。”
狼心狗肺的東西哭的那叫一個泫然欲泣,秦君恩生平最是討厭這般虛情假意之人,也不知道當初自己是瞎了哪隻狗眼竟會救下她來。
此時心中怒火熊熊,隻管顫著手指人罵道,“你這是求我原諒?還是逼我原諒?我今日若是不肯點頭,你又打算跪到何時?挺著這般大的肚子來我宮門前作甚?威脅我?”
“妾身一心求和,姐姐戾氣如何這般的重?”
“我最後再好言好語同你說一個滾字。”一把拽起那女人的衣襟,秦君恩咬牙切齒,“你與那宋承治是對兒什麼狗東西,當我不知道?如今還有臉來裝善男信女,今天這話我不想重複第二遍,你同他要如何都與我無關,別打著你們無辜也無罪的名頭來這處惡心我。”
眼角的淚水還未滑落,仍是掛在睫毛上,商知雪委屈無辜的表情在正對秦君恩的一瞬突變,那女人眼底的狠毒陰險展露無遺,她不爭,不怒,隻避開身旁宮人淡然一句。
“秦君恩,你大嫂死了。”
商知雪道,“就在昨日,她誕下一名男嬰,然後抱著孩子一塊兒撞的牆,血灑了滿地,鮮紅的血,你們秦家現在除了你,當真是一個也不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