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用菜粥就著麵餅應付過去。
摔下山崖的電動三輪車徹底報廢，兩人隻能想辦法拆了它，用零碎的部件拚出個簡陋的推車，將能找到的必要的東西放在上麵帶走。
聞萃用防水布將洗幹淨的鍋爐和食材仔細包起來，看著這一切，又有些唏噓。
他們還能這樣堅持多久呢？
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聞萃甚至都問不出口，因為在他眼前的贏停，根本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
見贏停單手摟著自己的腰似乎是在發呆，聞萃強打起精神，笑著對他說：“幸好還有太陽能充電板，從電動三輪車上拆下來的蓄電池容量也更大了。”
“嗯。”
贏停應得心不在焉。
兩人再次踏上旅途。
推車上山太累了，他們也繼續補給。
聞萃顧不上耗電問題，嚐試著連上了尚能運作的gps定位係統，朝著最近的大城市進發。
“我們馬上要去山城了！我的芯片裏有好多關於山城的資料，它曾經是著名的旅遊城市，景色特別美，還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
贏停一路上都在發呆不怎麼說話，聞萃隻能滔滔不絕地講，試圖活躍氣氛。
聞萃覺得贏停像是家裏養的小寵物，兩人無法有效地交流。
他隻能費盡心思地使出各種手段來逗樂，生怕贏停什麼時候就抑鬱了。
“停一下可以嗎？”
贏停終於說話了，但他的臉色不怎麼好看。
聞萃一直在叭叭叭的嘴瞬間閉上，自己該不會說錯什麼話，戳到他的傷心處了吧？
“等我一下。”
說完，贏停就捂著肚子飛快地跑遠了。
等到回來時，他的臉色更差了，唇色蒼白，眼眶深陷，目中無神，還緊緊捂著自己的肚子。
聞萃連忙上前扶住他：“怎麼了？肚子不舒服嗎？”
“好痛……”贏停幾乎是完全將自己靠在聞萃身上，他已經痛到沒有力氣了，“肚子好痛……”
“肚子痛？怎麼會突然肚子痛，該不會吃壞了什麼東西吧？”
聞萃強作鎮定，先扶著他在推車上躺下，期間仔細回憶了這幾天小孩兒吃過的東西——
野菜野果？不應該，那些絕對都是能吃的。
水被汙染了？但看上去很清澈，也都是煮開了才喝的。
難道是……
聞萃連忙在芯片裏搜索陳米，搜索出來的結果無一不在說，陳米若不經過處理直接食用，容易引發腸胃問題，甚至致人死亡。
咯噔一下。
聞萃看著蜷縮在推車上的贏停，眼中帶著迷茫。
這幾天他用陳米不知做了幾頓飯。
所以是他把贏停害成這樣的。
明明他的芯片裏有那麼多知識，明明他應該好好照顧贏停，結果……結果！
“好痛……”贏停忍著淚花仰頭向聞萃哭訴，“我的肚子好痛。”
聞萃瞬間驚醒，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
他替贏停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隨後用力握緊推車開始狂奔：“你忍一忍，我們馬上就到山城了，那裏肯定有醫院、藥店，一定有方法能治好你！”
同時一心三用開始在芯片裏搜索治療腹痛和胃腸炎的方法，提及的各種藥名看得他眼暈。
等到衝進最近的醫院，看見荒蕪的掛號處時，聞萃才意識到——
沒有醫生，沒有護士，也沒有藥。
所有的東西都過期了。
聞萃幾乎要軟倒在地上，全靠推車的支撐站著。
贏停已經不說話了，他牙關緊咬，雙手按著腹部，恨不得把自己團成鼠婦那樣。
該怎麼辦？
聞萃一目十行地瀏覽著芯片裏的內容，隻覺得到處都寫著“補液”“預防脫水”“糾正酸中毒和電解質紊亂”，他雖然看不懂，但覺得應該試試多喝熱水，喝鹽水。
事到如今，隻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聞萃將贏停放在一張還算幹淨的病床上，就在旁邊起鍋燒水，然後意識到鹽也是過期的。
…………
最終贏停還是被灌了好幾大杯鹽水下肚。
他腹部的絞痛是一陣一陣的，偶爾墜墜地隱痛，這時贏停就想要上廁所。
聞萃扶著他穿過蒼白的走廊，帶著他越過糾纏的幹枯藤蔓。
即使過去了不知道多少年，醫院的牆磚和地板仿佛被消毒水浸透了，依然散發著若有若無的刺鼻氣味。
贏停蹲在廁所裏，聞萃站在門外。
聽見小孩兒突然說：“這裏感覺很……嚇人。”
聞萃失笑，難不成人類對醫院的恐懼已經刻進了基因裏？
“這裏是以前的人治病的地方。”
“以前這裏有醫生和護士，他們都受過專業的訓練，專門給患病的人治療，病人就算是腸子爛了，身體裏長腫塊了，也能被治好。”
“醫生……如果有醫生，他是不是也能讓我的肚子不痛？”
“當然可以，醫生都是超級厲害的人。”
“……”
聞萃緩緩靠在牆上低下頭。
如果他是醫生，而不是這勞什子機器人該有多好。
廁所裏傳來小孩兒細細的聲音：“聞萃。”
“嗯。”
“我昨天忘記看夕陽了。”
“夕陽每天都有。”
“聞萃。”
“嗯。”
“我不想死了。”
“嗯。”
聞萃緊咬著唇，胸中絞痛，眼眶中卻沒有淚意。
他用力將哭腔咽下，笑著說：“你不會死的，我們還要一起去看好多次夕陽落日，我們約好了。”
＊＊＊
在又喝了好幾杯溫鹽水，又跑了幾次廁所之後，贏停的肚子竟然真的不疼了。
兩人爬到了醫院的頂樓，寬闊的天台是觀看落日的特等座。
他們肩並肩，腿挨著腿坐在水泥牆上。
見到了白日與黑夜交替的最後一瞬。
天空已然漆黑，繁星與月亮主管人間，而蒼穹與地平線交界的地方卻還殘存著烈陽未熄的餘燼。
最後一縷橙黃的昏光與深藍的夜色交融，呈現出的卻是泛著灰的草綠，給低空飛行的厚重雲彩勾勒出多彩的邊界。
直到橙黃也收斂至地平線下。
贏停小聲說：“太陽落下去了。”
聞萃也小聲回答：“很快它又會再次升起。”
聞萃扶著他穿過蒼白的走廊，帶著他越過糾纏的幹枯藤蔓。
即使過去了不知道多少年，醫院的牆磚和地板仿佛被消毒水浸透了，依然散發著若有若無的刺鼻氣味。
贏停蹲在廁所裏，聞萃站在門外。
聽見小孩兒突然說：“這裏感覺很……嚇人。”
聞萃失笑，難不成人類對醫院的恐懼已經刻進了基因裏？
“這裏是以前的人治病的地方。”
“以前這裏有醫生和護士，他們都受過專業的訓練，專門給患病的人治療，病人就算是腸子爛了，身體裏長腫塊了，也能被治好。”
“醫生……如果有醫生，他是不是也能讓我的肚子不痛？”
“當然可以，醫生都是超級厲害的人。”
“……”
聞萃緩緩靠在牆上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