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見了血,原本吵鬧的學子也都安靜下來。
他們都是讀書人,何曾見過真刀實槍的場麵,看穆澈的眼神,似乎帶著一種懼怕的意味。
宋芝怡是最先反應過來的,她雖覺得血腥味令人惡心,但方才傅蘭茵擋在她的身前,穆澈提劍追人的景象並未全部看見,因此她護著傅蘭茵,隻對穆澈行了一禮。
她看傅蘭茵仍在發愣,整個人仿佛失去血氣,肩膀處微微顫抖,而穆澈正神色認真地望著她。
宋芝怡輕輕扯動她的小臂,試圖提醒她。
傅蘭茵如夢初醒,忍著眼眶酸澀,飛快地收斂眼睫,避開穆澈的目光。
一切發生得太快,她隻聽到穆澈的後半句話,於是啞聲答道:“此事意外,不是穆大人的錯,一件衣裳而已,就不用穆大人破費了。”
其實她的聲線也在抖,但傅蘭茵怕當場落淚,就緊緊掐著手指,告誡自己鎮定。
之前穆澈送她碎餅傳的那番話,就已經透露出他的態度。
這次她又撞見穆澈辦差,在他的心裏,怕是更厭煩她。
穆澈凝眸看著,從他的視線過去,傅蘭茵就隻拿額頭對著他,發髻被吹走的帷帽帶得亂蓬蓬的,兩邊的發梢被風吹起,偶爾掠在她的眼睛周圍,明明難受得緊,她卻還裝作一副囁嚅的模樣,顯然是被他的舉動嚇到。
帷帽倒在長街的一棵樹下,白紗沾了點泥土,後麵就是萬千學子的目光,還有忙著盤查的官差,穆澈微微皺起眉,想著要說什麼話。
宋芝怡看穆澈的表情,以為傅蘭茵回絕的話下了他的麵子,連忙替她解釋道:“官府辦案,總是有些意外的,倒是我們站在長街上,差點壞了事,豈好再讓穆大人賠衣裳。”
傅蘭茵嘴角動了動,似乎是更緊張了,腮幫子處的軟肉都皺起來。
穆澈當即把話咽了回去。
黑袍少年重新收劍入鞘,逃跑的夥計被五花大綁,肩膀處的傷口一直滲血。
幾個官差將陳家鋪子的人都帶走,香藥局的香料都被裝好,要帶回禦史台。
穆澈轉過去吩咐黑袍少年,時不時又朝傅蘭茵的方向看了幾眼。
傅蘭茵不敢抬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發呆,努力不去在意裙擺的血跡。
忽而一下子,身側的陽光暗了暗,好像是有人走過來,影子的位置突然靠近,傅蘭茵知道是穆澈,脖子就更縮了縮,可眼瞧著穆澈的影子離她越來越近,她就莫名地往後退了一步。
影子跟著頓了頓,又擦過傅蘭茵的影子向更遠的地方走。
穆澈停在了樹根旁,他慢慢彎下腰,修長的手指勾了一勾,就將帷帽帶了起來。
他輕柔地拍去上麵的泥土和樹葉,霎時那白皙的指節就沾染到灰塵。
穆澈渾不在意,把帷帽好好地遞過去,似乎怕驚擾傅蘭茵,就隻對宋芝怡道:“香料轉移時還會來官差,你們小心些。”
他簡短的交代,眼神輕輕掠過傅蘭茵,就再也沒管她們。
宋芝怡把帷帽塞給傅蘭茵,拉著她和宋琪交換個眼神,就上了馬車。
宋家的小廝也被宋琪打發來守著馬車。
兩個小姑娘剛經曆了人生中難忘的畫麵,皆有些驚魂未定。
隻是到了安全的環境後,各種各樣的想法就冒出來,宋芝怡雖有些後怕,但還是忍不住和傅蘭茵議論:“我從前隻聽說穆大人鐵麵無私,沒想到他做事幹淨狠……”
宋芝怡將狠辣吞回去,咽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