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19章 第19章(1 / 2)

出城後是一片連綿的山脈,馬車在狹長土路上行駛,車輪子碾過滿地的碎石子,帶來一陣陣的顛簸。

天空墜滿烏雲,陰沉沉的,潮濕的氛圍似乎透過座椅爬上傅蘭茵的小腿,她始終僵持著,半邊身子緊緊貼著馬車,仿佛坐在旁邊的穆澈是洪水猛獸,嚇得她手心冒汗。

穆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正襟危坐,一言不發。

傅蘭茵懵懵地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已經上了馬車,並且快要抵達西山。

阿遙和成蹊坐在車轅上,兩個人偶爾會說些話,聲音透過薄薄的簾子傳進來,反襯得他倆不言不語的寡淡。

她原本以為穆澈不在轎子裏,委婉地拒絕了成蹊的好意,現下發覺穆澈方才就安穩得在裏麵聽著她的話,那成蹊幫忙的提議,莫非是穆澈的意思。

他不會覺得自個不識好歹吧。

傅蘭茵心中猶疑,頗有點懊悔,可不敢去看他的麵容,下意識得將手指摩挲著衣裳的花紋邊。

她今日雖穿了一件清雅的織錦褙子,但花紋綴滿小顆的珠子,指腹不停地磨來磨去,總是不平坦,隨著她緊張的心情,就更想把那裏抹平,不一會兒,手指皮都蹭破,流出絲絲血來。

穆澈微微朝她看了一眼,發覺她隻是低頭發呆,忍不住出聲道:“傅姑娘,手指。”

“啊?”

傅蘭茵恍然輕喚,順著他的視線才看見自己的手指出了血,竟然一點都不覺得疼,要不是他提醒,怕是根本不會發現。

血珠擠在指甲附近,一點點的紅仿若被放大,傅蘭茵更加不好意思,用手帕快速地蓋住,也顧不得從指尖竄到腦海的淡淡疼意,羞赧得朝穆澈笑了一下。

穆澈靜默地看著她處理傷口,皺著眉,又把話咽了回去。

可能是突兀的血腥味鑽到傅蘭茵的鼻腔裏,她坐直身子,將手帕湊到鼻子邊聞了一聞,氣味淡不可聞,那馬車裏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又是從何而來。

她悄悄打量著穆澈,他的麵色比起尋常更白,是一種灰白色,仿佛是好幾天都沒休息好,再精致的五官也沾染了虛弱。

眼底藏著紅血絲,衣裳幹幹淨淨的,隻是總有種淺淡的血腥氣,想著成蹊今天駕車遇到她,不免就有了些猜測。

“穆大人今日,沒去上朝嗎?”傅蘭茵壯著膽子開口,她將帕子按在手指上,指尖泛的疼痛反而給她帶來一絲清醒快意。

穆澈輕輕“嗯”了一聲,並未多言。

傅蘭茵訕訕的收回眼神。

她果然不該多問,以穆澈少言寡語的性格,能有個嗯的回應,是不是也算是恩賜了?

心裏在腹誹,眼睛卻盯著腳尖。

穆澈似乎意識到空氣裏凝聚的尷尬,突然解釋道:“近幾日禦史台案卷堆積,我奉命受理,聖上體恤,特賜我不必上朝聽政。”

他用拳頭抵著嘴唇,輕微的咳嗽了幾下,喉嚨仍舊啞啞的,“你,不必覺得為難。”

“禦史台的案卷繁重嗎,穆大人好像一直都沒休息好。”

傅蘭茵沒話找話,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她是不想再去忍受那種冷滯的氛圍。

穆澈耐心回答:“談不上繁重,隻是我做事心急,一旦接受一件,就必定要抽絲剝繭查清楚,才肯罷休。”

他說這話時,沒什麼感情,傅蘭茵也琢磨不透是不是真話,隻是聞到他身上的血腥味,腦海裏時不時跳出來長街上的畫麵。

他在禦史台審犯人,難道也是擺出這般的麵容嘛。

如此想,傅蘭茵就遮遮掩掩地往他身上打量,穆澈的腰間別著一把短劍,劍鞘玄黑,用銀絲嵌出長長纏繞的花紋。

時下的公子哥,大抵都是配玉,足能彰顯氣度風雅。

穆澈卻帶著一柄短刃,莫非是為了防身,或者臨時抓人?

傅蘭茵莫名想了想穆澈突然拔劍的景象,在她的設想裏,似乎有那麼一點滑稽,然後嘴角就不自覺地爬上了笑。

馬車顛了顛,在西山的滑坡上勒緊韁繩。沉浸在幻想中的傅蘭茵一個沒抓穩,衣料擦著布料就斜斜地滑下去,整個人朝穆澈的方向偏移。

她眼睜睜瞧著穆澈的下頜骨在她的眼前越來越放大,他的眉宇間閃過驚惶,傅蘭茵的腰際和穆澈的手臂咫尺之遙,刀鞘抵住她的腰窩,紮得有點疼。

而她的小腿也剛巧被穆澈的腳踝擋住,他們以一種奇異的姿勢對峙著。

傅蘭茵呆呆地望著穆澈。

穆澈隱秘地咳嗽了一聲,低著嗓子:“傅姑娘,到了。”

她猛然點了點頭,像是西洋八音盒裏的小人,仿佛被穆澈拿捏住。

意識到兩人間的奇怪氛圍,傅蘭茵連忙挎過腳邊的香燭祭品,鑽出了馬車。

·

濛濛細雨落在泥土裏,傅蘭茵探出頭就差點要縮回去,雨滴在她的手邊開花。

阿遙將她扶下馬車,用手掌替她擋雨。

西山的路不好走,尤其是下雨天,好在才剛開始下,泥土未曾濕潤至泥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