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的車棚緊挨著柵欄,奚諾等邊曉鈞取了車,又把那一堆東西全部綁好,這才和他一起向校門外走。
門前的大街很安靜,偶爾會有車輛在雪中低速駛過。馬路對麵的環保局大樓籠罩在黑暗中,隻有門崗窗子裏透出暖黃色的燈光,可以看見裏麵的保安正拿著一份報紙在翻看。
公交站台離得不遠,不知道是天氣還是時間的原因,此時隻有奚諾一個人在等車。
奚諾瞧了眼時間,下一班車應該在五分鍾後到。她提議邊曉鈞先走,被邊曉鈞果斷拒絕。作為男生,或是作為同學,邊曉鈞都認為自己該陪著奚諾一起等。
見他實在堅持,奚諾隻好同意,心中又生出了一些暗喜。她找著話題,問邊曉鈞:“你家遠不遠啊?”
“不遠,臨江府,騎車十幾分鍾。你呢?”
“嘉佳花園,坐公交二十分鍾。”
“那還是騎車快,我記得這趟公交要繞一段路。”
“嗯,騎車十幾分鍾,和你差不多。”
氣氛又安靜下來,隻有風裏夾雜著雪粒,打在身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奚諾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雪花在手心裏化成一顆小小的水珠。她握起手指,很快,水珠沁入皮膚,變成了身體的一部分。
“你好像很喜歡雪,也喜歡冬天。”
這是一個陳述句,雖然用了“好像”這個詞。
“相識的第一天,他也好像已經很了解我了。”奚諾這樣想著。
她說:“我是在冬天出生的,那天下著很大的雪。可能是這個原因,所以我從小就喜歡雪,喜歡冰,喜歡寒冷的空氣。”
她又問邊曉鈞:“你是幾月出生的?”
“六月,夏天。”
身處北國,六月的賓城不冷不熱,是極好的季節。也許隻有這樣的季節,才能誕生出邊曉鈞這樣的人,既清爽又溫柔,很像那時的風。
五分鍾後,一輛公交車在夜色中準時駛來。明亮的前燈,映出了順風斜斜而下的雪粒,光芒穿透風雪,將前方的路麵照得分外潔白。
奚諾站在車門口對邊曉鈞揮手:“慢點兒騎,注意安全。”
邊曉鈞微笑點頭:“明天見。”
明天見,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句子。
上車刷卡後,奚諾直奔最後一排。順著車後窗向外瞧,她看見邊曉鈞跨上自行車,向著相反的方向離開。他沒有再向這邊看一眼,最後消失在奚諾視野裏的,是綁在車座後麵的那塊畫板。
嘉佳花園是一個不大的小區,前後隻有三棟樓。
鑰匙轉動,房門打開。駱青梅從廚房裏探出頭來,她未見人先出聲:“奚諾,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晚?牛奶熱好了,快過來喝。”
奚諾進門先把衣服掛在衣架上,又把書包放回房間,再去洗了手,這才坐在桌邊。
她解釋著:“做題忘了時間。”
駱青梅把牛奶放在奚諾的麵前,自己也坐在旁邊。
“這是你王姨家送的牛奶,嚐嚐好不好,要是可以,咱家也跟著她家一起訂。”
奚諾微訝,問道:“王姨不是要去南邊看娟子姐嗎?還沒走呢?”
駱青梅抬手催著她快喝,說道:“娟子說廠裏太忙,他們去了也沒空陪,死活不讓過去。”
奚諾喝了一口牛奶,還不錯,奶香濃鬱。
“那就等娟子姐回來好了。”想到那個跟男朋友私奔的娟子,奚諾又問:“媽,娟子姐和她對象結婚沒呢?”
駱青梅搖頭,“沒結,那小子和她一般大,今年二十一,不夠年齡。娟子這孩子真不讓人省心,為了個男的家都不要了。奚諾,你可不能學她。”
不能學什麼,駱青梅沒說,奚諾卻很明白。不能高中談戀愛,不能找不靠譜的男朋友,不能為了所謂的愛情丟下父母家庭。
腦海裏出現了邊曉鈞的笑,奚諾仍然答應得信心滿滿:“媽,你放心吧。”
駱青梅笑了,奚諾從不讓家裏操心,是她多此一舉了。
喝光牛奶,奚諾去洗了個熱水澡,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複習之前,她先打開書桌的第二層抽屜,從裏麵拿出一個日記本。
日記本是橙色的,帶著金屬的密碼鎖,是高一那年媽媽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雖然對女兒的管教很嚴格,駱青梅卻有一個極好的優點,那就是她很尊重女兒的隱私。她進奚諾房間必要先敲門,她不會未經允許動奚諾的東西,更不會偷看她的日記。
奚諾每每想到這裏,都慶幸自己能有這樣一個好媽媽。
伴隨著輕微的“哢”聲,日記本被打開。
奚諾握著筆回想這一天,隻覺得哪哪都是邊曉鈞,不知道該從何寫起。她猶豫半晌,提筆寫下三個字後,將日記本重新合上。
又是“哢”的一聲,鎖好的日記本被放進抽屜裏,奚諾拿出課本開始複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