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那貢進入了雨季,群山疊翠,河水豐沛。
周五的上午,陽光還算明媚,到了下午四點左右,天邊的烏雲開始迅速聚集,天色也變得昏暗,遠處還有隱隱的雷聲傳來。
沙日小學的教室裏,燈光接連亮起,像是一座座燈塔,指引著方向。
奚諾正在給四年級上英語課,一邊念,一邊拿著粉筆在黑板上寫著句子。
突然,“喀嚓”一聲,一個震耳的炸雷在耳邊響起。奚諾的手指一抖,手裏的粉筆掉在地上,斷成了三截。
兒時獨自在家,被驚雷嚇到的後遺症仍然存在,奚諾勉強做著深呼吸,安撫著受到驚嚇的心。她不斷地告訴自己,教室裏還有學生,她要鎮定,一定不能慌張。
奚諾正要俯下身去拾起地上的粉筆,又傳來一聲炸雷,依舊離得很近。
緊接著,頭上的燈明暗了幾次,終於熄滅了,整個教室陷入了一團漆黑之中。
這還是奚諾來到沙日小學後,第一次遇見停電的情況。她的眼睛還沒有適應突來的黑暗,耳朵先聽見了講台下麵窸窸窣窣的聲音。
奚諾本就害怕,這時更是慌了神,如果孩子們因為緊張害怕而亂跑,很容易磕著碰著,甚至出現踩踏。
她拍著講台,大聲說著:“同學們……大家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要動。現在是暫時停電,過一會兒就好了……大家都不要動。”
奚諾一邊說,一邊忙忙去掏放在褲子口袋裏的手機,打算打開手電筒照明。大概是太緊張,手機的一角卡在袋口,她越是著急越拿不出來,越拿不出來,聲音越慌張。
黑暗中傳來了孩子們的笑聲,隨著一聲接著一聲的“刺啦……”響起,一團接著一團的微黃火焰在奚諾的眼前點亮。
講台下,每一個孩子的課桌上都立著一根蠟燭,長的短的、粗的細的、紅色的、白色的……
原來恐慌的隻是自己,孩子們早有經驗。
溫暖的燭光照亮了教室,如同是風雨中的港灣,讓人心安。奚諾看到那根掉落的粉筆正躺在她的腳邊,她拾起粉筆,把黑板上寫了一半的句子寫完。
“同學們……”
門外傳來了刺耳的刹車聲,在這樣的天氣裏,也不知是誰冒著風雨過來。
奚諾叫大家先自習,打開教室的門,站在走廊上向外看去。
傾盆的大雨在風的攪動下,吹起了細密的雨霧,糊了奚諾一臉。雷聲轟鳴,時不時還有炫目的閃電劃破天空。
透過雨瀑,奚諾看到一輛白色的、高大的越野車停在教學樓前。
邊曉鈞坐在駕駛室裏透過車窗張望,他很快看到了奚諾,下了車,冒著大雨衝進了走廊。
雨太大,盡管從車門到走廊隻有短短幾米的路,邊曉鈞的身上依舊被澆了個半透。雨水順著他的發尖滴滴滑落,他的臉也像是剛剛洗過還來不及擦幹,滿是水漬。
奚諾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抓著邊曉鈞的胳膊喊:“你怎麼來了?”
在呼嘯的風雨中,在震耳的雷鳴中,邊曉鈞搖著頭,指著天邊同樣大喊著:“打雷了。”
突然間,奚諾覺得耳邊隻剩下了邊曉鈞的聲音,風雨,雷鳴,通通消失不見。眼前的世界不再昏暗不明,瓢潑的大雨也變得浪漫起來。
這個男人……奚諾伸出一根手指抵住鼻子,眼中的淚水卻奪眶而出。
邊曉鈞俯身低頭,用大拇指擦去了奚諾的眼淚,然後貼著奚諾的耳邊說:“別怕,有我在。”
他的聲音溫柔幹淨,像是最晴朗的天空。
奚諾一邊流著淚,一邊笑著搖頭。她拉著邊曉鈞的手,把他帶到教室門前,湊到他的耳邊說:“你看。”
透過教室門上的孔洞,邊曉鈞看到了裏麵的點點燭光。
四目相對,奚諾的眼睛裏滿是堅強,她語氣堅定地告訴邊曉鈞:“孩子們都不怕,我也不怕。”
邊曉鈞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伸手在奚諾的頭上揉了一把。
奚諾連忙按住他的手,又理了理頭發,“別動,我還要上課呢。”
她從口袋裏掏出宿舍鑰匙遞給邊曉鈞,“你去宿舍裏擦擦吧,衣櫃裏有一件大t恤,你試試能不能穿。”
邊曉鈞點頭,他也不開車了,直接衝進雨裏跑向奚諾的宿舍。
陣雨來得急去得也快,下課時,天上隻剩下了毛毛細雨。
奚諾出了教室,看到邊曉鈞撐著她的紫色印花小傘站在走廊裏。可能是怕礙事,車子被他從教學樓前挪開,停在了教師宿舍附近,靠大門的位置。
邊曉鈞沒有換奚諾的t恤,穿的還是那件濕透的衣服,有的地方貼在身上,能看到衣服下麵的輪廓。
奚諾忍不住用手指戳他,埋怨道:“拿了傘開了車,不知道回民宿換身衣服?”
邊曉鈞把她的手指攥到手心裏,“知道你沒拿傘,怕你下了課淋雨。”
“那你怎麼不換我的衣服?”
邊曉鈞白皙的臉上泛起了紅暈,他沒有說話,而是把傘撐開,摟著奚諾的肩和她一起回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