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阮溪改變主意的是一封沒有署名的信。

學校收發室的老頭說有她的信的時候,她還有些吃驚。畢竟,這年頭,還會手寫信的,不是上了年紀就是在模仿影視劇書信傳情。而她顯然不具備達成這兩者的條件。

阮溪回到出租屋,拆開信,淺黃色的信紙上隻寫了一句話:

“親愛的侄女:十月十五湖光劇院,生日禮物已經備好,望你喜歡。”信的末尾還畫了一朵潦草的山茶花。

當她看到信箋末尾處狂草的山茶花圖案時,她的腦仁就開始隱隱發疼。

這個喜歡到處亂認親的家夥……阮溪想起那夜在醫院被“氓”戲耍的場景,沒來由地覺得煩躁。那天之後,她給在老家的叔叔打過電話,詢問他還有沒有別的兄弟,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二叔隻是一個普通的工人,為人淳樸,沒有理由對她撒謊。

因此,她對“氓”這種口頭上占便宜的行為感到十分不適,她有一種被騷擾了的感覺。她不喜歡被人看低,更不喜歡被人看作小朋友。在這一點上,她竟然出奇地和夏雯相似。

阮溪把淡黃色的信紙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除了得出“氓”的字寫得還不錯的結論之外,一無所獲。

“十月十五湖光劇院”,她生日是十月十五日,湖光劇院又是什麼地方?阮溪在手機上搜索湖光劇院的地址。

搜索引擎第一條顯示的是湖廣劇院的地址和曆史百科。根據網頁顯示,湖光劇院是海市一個曆史十分悠久的地標建築,建成於民國時期,當時的上流社會達官貴人都常常流連於此,觀看西洋戲劇。隻有她這種對觀光打卡毫無興趣的外地人才不知道湖光劇院的存在。

搜索結果的第二條就變成了營銷廣告:

“影帝杜維宇遺作《反殺》試映開啟?十月十五日湖光劇院,知名影評人張三李四齊聚一堂巴拉巴拉……”

難道這人是要學電影裏那樣,提前預告犯罪,然後在劇院安個炸彈什麼的,讓大家同歸於盡?

阮溪皺眉,否定了這種可能。

顯然,“氓”不是喜歡這麼直接的作惡方式的人,他似乎更喜歡給人心靈上的折磨。就像他刻意輾轉於寧小姐和杜維宇兩人之間一樣,看到人們被內心的貪婪折磨到末路,才是他最願意看到的。

阮溪又想起了那晚那雙冰涼的手,一陣異樣的感覺湧上心頭。比起夏雯提起氓就是痛罵無恥變態的態度,阮溪對氓的感情更複雜。她對氓還多了幾分好奇,好奇這個人跟阮家的關係,好奇這個人的做事的動機……自從和夏雯說清自己要退出調查後,阮溪就一直壓抑著這份好奇,她知道,好奇心往往隻會讓事情看起來越來越複雜。

可現在看來,是氓不想讓她過上平平穩穩的生活。

……

黎冰被阮溪拒絕以後,有些意外,但畢竟阮溪拒絕他的提議的次數太多了,所以他也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直到他爸爸把觀影的票給他的時候,他才突然想起,他根本沒邀請成功,這電影他隻能一個人去看了。

他跟他爸說隻用一張票的時候,黎少豐麵露驚訝,感歎:“你當初要兩張票,我還以為是約了女朋友一起去。”

黎冰否認:“是女性朋友,不是女朋友。”

黎少豐思索片刻,說:“是沒有進一步發展成功的女性朋友?”

黎冰笑笑不說話,他第一次覺得他爸和普通人家的父親似乎也沒什麼區別,到了年紀就開始關心孩子的婚戀情況。如果他說,他根本沒有戀愛結婚的打算的話,爸爸會怎麼想呢?

黎少豐秉承著“默認就是承認”的理念,鼓動黎冰:“你有那女孩兒照片沒有,給我看看……”

“沒有,但你肯定見過。”黎冰像打啞謎似的,偏偏不說阮溪整個暑假都在他老爸麵前露臉。

黎少豐被勾起了興趣,連連追問黎冰那女孩兒的狀況,諸如“家裏幾口人”、“愛不愛看電影”之類的問題都問出來了。黎冰被他爸連珠炮似地追問,不嫌煩,反倒覺得逗中年人玩別有一番樂趣。

父子兩人瞎扯了一頓後,黎冰的手機頁麵突然彈出一條消息提醒。

他看了看消息來源,竟然是阮溪,他頓時樂了。他當時給阮溪設置消息提醒沒別的意思,隻是想看看這人什麼時候會主動找自己一次,畢竟每次都是自己主動挑起話題,拜托她幹這幹那,她倒是從來沒有主動聯係過自己的。他還感歎道阻且長,誰料到,“人生第一次被阮溪主動聯係”來得這麼突然。

黎少豐見兒子表情不對,瞟了一眼手機,就一眼,心裏就有了譜。

備注為“神棍”的好友發來消息:“黎冰,你上回說的電影票還有嗎?我改主意了,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