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呼嘯,吹動著窗柩哐當作響。
屋外電閃雷鳴,蕭燁睡得並不安穩,他眉頭緊皺著,身上似乎都因為這悶熱的天氣出了一層薄汗,皮膚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
內官王盛躬著身子,小心翼翼地提進來一桶冰,盼著能給這室內降降溫,讓太孫殿下歇得舒服些。
沒辦法,出門在外,驛館不比宮裏,能找來冰塊就不錯了。
王盛輕手輕腳地退出去,關上房門。隨著一道閃電劈下,屋內亮堂了一瞬。就在這一刻,蕭燁感覺到有什麼冰涼的東西,觸上了他的額頭。
是女人的手。
蕭燁霍然睜開眼睛,一把抓住了那幾根纖細冰涼的指。
“誰派你來的?”他逼視來人,冷聲喝問。
又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女子那張白皙嫵媚的臉。兩彎柳葉眉不淺不淡,鼻尖小巧,下巴清瘦,端的是一副楚楚動人之感。女子在他的目光中垂下眼睫,恰到好處地遮住了那雙含情眸,軟聲道:“妾奉錢公公之命,前來服侍殿下……”
女子話音未落,蕭燁手上已經猛然一個用力,將她拽倒在了榻上。
……
暴雨停了。
蕭燁自榻上坐起身,一手撐住額頭,目光有些晦暗。
身上略帶黏膩的觸感在提醒他,他又做夢了,夢見了那個隻有一麵之緣的女人。
王盛聽見動靜,躬身立在門外,小聲喚:“殿下?”
“幾時了?”
“卯時剛過一刻。”
“起吧。”
王盛應諾。過了片刻,他帶著另一個內官端著洗漱的用具走進來。蕭燁屏退他們,自己一個人拿起巾子沾水把身上擦了一遍。
他在民間待了十多年,前年才被皇帝以太孫之禮迎回宮,行事上沒那麼多講究。
王盛再進來伺候的時候,就看見太孫殿下已經穿戴整齊,站在案邊,手裏摩挲著一塊玉佩把玩。
王盛趕緊低下頭。
半年前,也是在這個官驛,太孫殿下在這裏遇到了自揚州采選美人返京的宦官錢遠。當夜,錢遠設宴邀請殿下做客,並獻與他一個美人。
那女子姿容嫵媚,身姿嫋娜,席上一曲綠腰舞讓他這個從小去勢的太監眼睛都看直了,太孫卻毫無反應。
不僅如此,在那女子夜半前來自薦枕席的時候,還被太孫毫不留情的轟了出去。
興許是走得太過匆忙,慌亂間,女子留下一塊玉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竟被太孫收了起來,留到如今。
那宦官錢遠是從司禮監出來的,當今九千歲的眾多幹兒子之一。太孫殿下向來厭惡那些弄權的閹人,自然不會接受錢公公送來的美人。
但這玉佩……
王盛不敢多想,把頭垂得更低了些,恭敬問道:“殿下,可是要啟程了?”
時隔半年,他們終於要回京了。
“嗯。”蕭燁頓了頓,隨手把玉佩丟給王盛,“找個地方收著吧。”
王盛神色一凜:“是。”
……
盛夏時節,饒是到了傍晚,日光也還炙熱著,照得地麵發燙,各處都升騰起熱氣,讓人心裏也不自覺地煩躁。
宮女書圓端著一碗剛做好的冰酪,自廊下穿過,轉了幾個彎,才看見斜躺在樹蔭下乘涼的榮國夫人。
說是國夫人,其實不過是一個還不到十七歲的少女,此時正閉目安睡著,麵上白白淨淨的,瞧著有些稚嫩,根本不像旁的宮裏主子娘娘那副雍容華貴的樣子。
書圓走到近前,眉頭一皺,有些急了。
“夫人,您怎麼還在睡呀!”書圓把冰酪放在一邊的案上,小步上前,蹲下身輕碰了碰榮國夫人的袖子,“晚宴就要開始了,您隻有一刻鍾的時間梳妝了!”
書圓很是發愁。
明明她之前都把榮國夫人叫起來了,夫人嫌熱,吩咐她去廚房拿一碗冰酪過來,誰知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夫人竟然又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