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柳腰輕(2 / 2)

薑漓剛要伸手,車門前的罩衣就被撩開了。

“娘子可回來了……咦,怎麼這副臉色?”

迎兒探進頭,搭眼瞧見她蒼白如紙的臉,不由吃了一驚。

“沒什麼,著了風有些頭疼,歇一會便好了。”薑漓扶著她的手臂下了車,索性把帷帽戴上,遮掩住頭臉。

她隨口想揭過去,可分明受了委屈的模樣又有誰看不出來。

迎兒猜出由頭,恨起聲來:“娘子別蒙奴婢了,一定是姓裴的又拿什麼話傷你,他怎麼能……”

薑漓半句也不想提起,搖手讓她噤聲,岔開話問:“你等在這裏做什麼,家裏有要緊事?”

“還不是老太君麼!”

迎兒仍然憤憤難平,扁著嘴哼道:“娘子前腳出門,後腳就讓人來問,叫你去那邊有話說,連著催了好幾遍,要是再遲一刻,恐怕就要打發人去找了。真是奇怪,成天見都不願見的,也不知能有什麼好說。”

薑漓也覺得怪,但她現在畢竟是裴家的人,禮儀孝道擺在那,總歸還是不能不去。

她暗暗歎了口氣,吩咐迎兒把東西帶回去,自己徑直進了府門。

沿著平時的路來到後院,這次不用通傳,剛一到就被婢女引進了小廳。

濃重的檀香氣隨著呼吸衝進鼻腔,是那種經年累月沉積下來,早已沁進雕梁楹柱裏的味道,幾乎跟佛堂寺院沒什麼差別。

薑漓被這香味熏得差點咳嗽出來,掩唇小心翼翼地清了下嗓子,衝斜倚在對麵紫檀羅漢床上的人叩頭行禮。

“孫媳拜見祖母。”

“哪個是你祖母!”

毫不留情的嗬斥撲麵而來,跟往常並沒什麼兩樣。

她正等著後麵劈頭蓋臉更難聽的話,但出乎意料的是,對麵卻沒再言語,半晌才聽到一聲籲氣似的長歎。

“罷了,起來坐吧。”

不光沒有罵,語氣竟然還和緩了不少。

薑漓愈發覺得奇怪,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當下又照規矩磕了個頭,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坐到下首,跟著就有婢女奉上茶水。

裴老太君已經年過七旬,滿頭皆是銀發,皺紋在眼角和鼻翼兩邊深深淺淺的散開,神情間卻絲毫不見衰老,甚至連一絲病容都看不出。

見她沒接茶盞,皺了下眉,挑頜示意:“別這麼生分,老身都知道,平日裏那些煎藥煮茶的露水都是你一宿一宿攢出來的,著實不容易,剛才一路趕著回來,哪有不口渴的?喝吧。”

突如其來的體諒關懷,讓薑漓有些不適,但話說到這裏就不能再推辭了。

她道聲謝,捧在手裏揭開茶蓋,當即就嗅到淡淡的茉莉花香,在這滿廳熏氣的地方聞起來倒也沁人心脾,於是喝了一口潤潤嗓子,便擱手放在了旁邊。

裴老太君眯眼半闔半開,手上搓弄著菩提子的佛串:“你清早去衙門裏見思兒了?”

“是見了。”薑漓趕忙接口應著。

“那怎麼沒一塊回來?”

“回祖母,郎君還有些公文要務處置,我怕擾了他,就自己先回來了。”

提起這個,就不由想起與裴玄思相見的那一幕,薑漓忍著心頭陣陣的刺痛,麵上帶著溫淡的笑,絲毫不露痕跡。

裴老太君若有若無地“嗯”聲頷首,頓了頓說:“想我們裴家幾代忠良,世受皇恩,本來鍾鳴鼎食,家業繁盛,不料一場大禍死的死,亡的亡,隻讓我這個老婆子苦撐著,萬幸思兒還在,他是長子嫡孫,婚姻大事本來不能有半點草率的,誰知道選來選去,居然落在你身上。”

她忽然提起這種舊事,讓薑漓更加糊塗了,也愈發猜不透其中的意思,但分明又能覺出離正話不遠了。

果然,裴老太君長籲短歎了幾聲,繼續道:“實話說,當初定下這親事,老身是一百個一千個不願意,心裏有氣也叫你受了些委屈。後來想想,思兒從小便跟你有些情分,如今都嫁進門來了,我這老婆子能有什麼好說,還不是巴望著兒孫滿堂,一家人平平安安?”

“祖母的意思是……”薑漓隱約聽出些其中的苗頭,心頭的疑惑反而又深了幾分。

“嘖,這還能是什麼意思?”

裴老太君皺眉撇著幹癟的嘴看她:“思兒跟你成親的日子也不短了,之前他奉調進京不說,現在既然已經回來了,那還等個什麼?早早生下孩兒,為裴家開枝散葉才是正本,聽說城郊弘慈庵的送子觀音特別靈驗,我老婆子身子骨不濟,去不了,幹脆你自己跑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