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他自然不出意料地被竹片打了一頓屁股。
……
薑漓忍不住笑出了聲,唇角剛剛彎起,便又墜沉下去,鼻中一酸,淚水就溢出眼眶,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時光匆匆,過眼如夢。
再回首,卻已不見當年明月,春風少年。
暮色四合,小樓上下也亮起了燭火。
迎兒已經收拾停當,提著燈出來接她。
薑漓怕她瞧見,不著痕跡地悄悄抹了淚,回身時俏臉已沉靜如水。
兩人剛走上台階,院牆外忽然響起亂哄哄的腳步聲。
一隻毛絨絨的白影從半開的門間衝進來,很快奔到了眼前,“喵嗚、喵嗚”的叫著。
薑漓見是那隻獅子貓,胸中便升起一股暖意,又看它受了驚嚇似的,趕忙抱起來摟在懷裏。
“咦,這小東西什麼時候溜出去的?我倒沒留意。”
迎兒還自言自語地納悶,就聽到一聲稚音未脫的叫喊:“好一隻臭貓,還往哪兒跑,你們都機靈些,誰先抓住了我有賞!”
話音未落,十幾名家奴婢女挑著燈破門而入,中間還擁著一個身穿綠裙,頭束雙丫鬟的少女。
迎兒立時竄起火來,湊到耳邊忿忿道:“就是她!占了咱們院子,還敢找上門來!”
薑漓也不由蹙起眉。
才剛進府,便這麼大大咧咧的吆喝人,簡直跟在自家院裏一樣,還真是頭回見識。
如今這狀況,她倒不怕誰來找麻煩,隻是心累,半點也不願和這些人無謂糾纏。
反倒是那貓兒,一到她身邊就有恃無恐似的,這時正在懷裏“嗬嗬”的低吼,支楞著兩隻耳朵,朝那群闖進來的人瞪眼呲牙。
薑漓輕撫著它絨軟的後背以示安慰,就站在台階上,靜靜地看那少女落在貓身上的目光移向自己,眼中泛起驚豔難掩的詫異。
“你是……表嫂?”
被身邊的仆婢提醒,那少女才回過神,卻沒依規矩正式見禮,隻合攏著手,微微曲了下膝。
薑漓索性也依著身份坦然受了拜見,頷首回了個淡淡的笑:“劉家妹妹不必多禮。”
這稱謂乍聽上去也算熱絡,可再一品卻又顯得不親不疏,不冷不熱,分明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意思。
那少女掩著臉上的不悅,雙手提著裙擺上了台階,笑吟吟地走近:“就說麼,表嫂果然還記得我,畢竟咱們小時候一道玩過的。”
對方居然套起親近來,倒讓薑漓略覺意外,不免回想起當年,似乎還真在裴府遇到過一個比自己還小的女孩子,但也隻是匆匆一麵,之後再沒有見過。
這種談不上相識的情麵,如今就沒什麼要緊。
她假裝回思不出似的搖了搖頭:“日子太長了,我這一時還真想不起來,不知劉家妹妹的閨名……”
那少女的臉色登時變了,掛在唇角的笑意也冷下來:“我叫攸寧,表嫂這回可千萬記著了。”
她鼻中似有似無的低哼,語聲口氣也不再端著溫婉的樣兒,左右四下裏打量:“哎呀,破成這樣叫人可這麼住?”
她一臉嫌惡的眉頭大皺,轉回頭又愧疚不安似的望向薑漓:“我剛來不懂規矩,自己也不敢做主,是照著伯祖母的吩咐,才住到中院去的,卻連累表嫂搬來這種地方……表嫂你不會怪我吧?”
這副占了便宜還當麵炫耀的嘴臉,讓迎兒當即就憋不住了,剛要回嘴,卻被自家小主人暗中扯了下。
“劉家妹妹多慮了,你一路遠來不易,老太君要如何安排就如何安排,不必客氣。”
薑漓隨和地淡然一笑,全無介懷:“這院子其實好得很,當年我跟你表兄最愛到這裏玩,在潁川那會就老想著什麼時候能回來瞧瞧,如今也算得償心願了。”
劉攸寧沒從她神色間瞧出半點期待中的傷痛和失落,甚至連一絲被嘲弄的窘迫都看不到。
那張精致絕麗的臉雲淡風輕,灑脫隨性的模樣,竟像是畫中不食人間煙火的瑤台仙子。
她不由自慚形穢,暗暗品咂著那句“我跟你表兄最愛到這裏玩”,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眼珠轉了轉,又落在那隻獅子貓身上。
“表嫂不見怪,我就放心了,剛才在中院瞧見這貓,覺得稀罕才追過來,既然是表嫂的,不知能可能寬心借我抱幾日麼?”
薑漓從一開始就發覺她目光總往自己懷裏偷瞄,早料到會有這話,又在貓身上撫了撫,便落落大方地遞過去:“小事而已,既然喜歡,隻管抱去玩便是。”
劉攸寧眼底泛起得意,剛接過手,那貓忽然炸開毛,“嗷”的一聲,揚起爪子迎麵抓了過去。
她嚇了一跳,慌忙撤身向後躲,一腳踩空,整個人當即滾下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