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老鼠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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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顰拾起匕首,交給王叔,說:“今夜險些命喪於它。”
匕是短器,易隱藏,擅殺人於無形,所用者多是刺客。劍是長器,藏身不易,用劍之人光明磊落是為劍客。
王叔訝然:“是刺客?”
這把匕首毫不起眼,就是刀鋒也不見得有多鋒利,太普通鍛造不出奇,自然也難從凶器入手追查背後的刺客。
林顰披著鍾衣,捧了一杯熱茶,“為何會有人殺我?”
王叔猜測:“是不是恩客鬥狠吃醋,把仇尋到你身上來了?”
林顰嗤笑,“不會。”
王叔實在想不出有誰會想要林顰的命。
“王叔,你對我的身世知道多少?”林顰問。
王叔一身灰衣灰褲,回憶道:“甚少,隻記得姑娘十一歲入瓊樓。”
“十一以前呢?”林顰問,目光幽深如黑潭,“十歲那年我大病,醒來前塵盡忘,我跟著那樵夫獵物為生,我叫他父親,卻不知母親是誰。直到某日城裏火光衝天,元人來犯,百姓逃亡,我們坐船穿過了沙江,江麵浮屍無數……船難行進他本想將我拋下江去,興許是一時之仁,我活到了周國邊界,最後他為了一紙過關文書將我賣給人牙子,我被接連倒手,從薑國到周,幾經波折到了瓊樓……”
屋裏隻點了一盞銅燈,燈光僅能照亮桌前方寸,林顰半張臉在月光之下,望著窗外似在回想:“最後將我買給瓊樓的那個人說了什麼,你還記得嗎?”
王叔拱手,說:“姑娘幼時便氣度不凡,那人便說您是南方林氏一族因戰亂走失的孤兒,林姓是大家族,一族三百餘人盡皆死在元人鐵戟之下,房媽媽這才敢將你收了。”
“除此之外呢?”林顰用力捏緊茶杯。
王叔搖頭:“沒了。”
室內空寂許久。
“姑娘如何怎麼從刺客手裏逃脫的?”王叔問。
林顰便說:“幼年跟著樵夫學了一些拳腳,已荒廢了,今晚不過是殊死搏鬥中激發的潛力。”
王叔:“許是林家請的武藝師傅傳授了一些女子護身的伎倆?”
林顰側目,緩緩一笑,“王叔,我是幾經倒買倒賣才落到房媽媽手裏的,身世早成了一筆糊塗賬,出生林家不過是賣我的人想抬高我的身價,信口胡謅罷了。”
王叔回憶,當初林顰被賣到瓊樓時個子剛剛過他腰間。彼時一身臭汗,衣不蔽體,臉頰消瘦,唯有一雙眼雪亮,看得出是個模樣上乘的孩子,生了幅好欺軟的模樣,誰能想到是個硬骨頭。
林顰十三那年樓裏有喜好幼女的客人想強要,被她灌醉用濕布悶死。王叔這才知道林顰不如她表麵溫馴。
林顰入瓊樓五年,至今完璧。能在一眾達官貴人裏妥善周旋,保全自身,不是一樵夫能養出來的。
王叔拱手:“既然前塵都忘了,姑娘便別糾結出生了。”
林顰淡漠不語,隻說要睡了,讓門外的細腰換了一副睡枕,合衣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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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大雪,院子裏的假山流渠上全是皚皚白雪。錦繡被罰在亭中掃雪,雙手和耳朵被凍得通紅,小桃子捧著熱水進屋,在廊下好奇問了一句。
錦繡頭也不抬,高冷異常:“與你無關。”
小桃子癟嘴,進去伺候秦珺起床。
用完早飯,門房上來報,說是有個禦醫求見。
秦珺正在飯後漱口,含著一口水,吐進玉壺裏,“禦醫?”
錦繡將人帶進來,秦珺這才想起,當日出宮是差了一個禦醫隨行的,隻是禦醫不住這裏,她一時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