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行程比較緊,幾個人走馬觀花似的去中山陵和燕雀湖看了一圈,之後又吃了名聲在外的南京大牌檔,飯後逛了一圈秦淮河岸,時間就已經到了傍晚。趁著夕陽還未完全落下,他們去酒店取了行李直奔了車站。
在車站的檢票口,餘素君拉著餘念的手依依不舍地說著一些分別時的家常話,林深則站在一邊暗暗地瞧著餘念,想起關沐秋前一晚說的話——這麼看著,餘念和餘素君是像的,都有著玻璃般的深邃大眼,但是餘素君的皮肉薄而鋒利,餘念的圓鼻圓嘴和圓臉則讓她多了幾分觀之可親的柔和嬌憨。
林深微微低下頭笑了——他更加確信,就算是再過了幾十年,她也依然會是鮮妍明亮的小太陽,散發著源源不絕的溫熱卻不刺眼的光。
在林深兀自發呆的時候,聞瀾背著包悄悄地靠近了。“林深,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嗯?你說。”林深抬起頭,下意識地露出了一個微笑去麵對聞瀾細長的眉眼,心裏有些摸不著頭腦。
聞瀾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餘素君和餘念,聲音極低,但卻清晰地傳進了林深的耳朵裏,“你覺得餘念怎麼樣?”
林深在昏黃的燈光下直視著聞瀾的眼睛,說:“餘念很好。”
聞瀾點點頭,說:“是,餘念很好,我看得出來你喜歡她。我這人比較直接,喜歡有話直說,如果你能照顧好她我很高興,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夠尊重她,如果她未來並不想留在蛋糕房裏,請你也別用任何辦法綁住她。”
林深微微張開了嘴唇呆呆地望著聞瀾,一時間忘了接話。
聞瀾笑了笑,仿佛是為了軟化此刻略顯僵硬的氣氛,“對不起,我說的這些話你可能不愛聽,但是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當然會先從她的立場來考慮,完全沒有針對你的意思。”
“我沒有不高興,相反,有你這麼為她想的朋友,我很開心。”林深眉頭舒展開了,對著聞瀾一笑,“我會記住你的話,你放心。”
聞瀾點點頭,背著包走向了餘念那邊。她們拉著手依依話別了好一會兒,直到快發車了,餘素君才一步三回頭地走進了檢票口去。送走了餘素君,聞瀾也告別了餘念,坐進了開往機場的出租車。
夜幕四合,餘念站在馬路邊看著檢票口來來往往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車輛笑著問:“你剛才和聞瀾聊什麼呢?”
林深望著餘念那在昏暗燈光下閃亮亮的眼睛答道:“就閑聊,也沒什麼。”
餘念不再追問,而是有些遺憾地歎氣,“我們這次還是太匆忙了,好多地方沒機會帶你去,南京這麼大,我們逛的隻是一小部分。”
“沒關係,以後還有機會,你想去哪裏,我都可以陪你去。”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了,店裏也走不開。”餘念心裏想著剛才餘素君對她說的悄悄話,有些心不在焉。
餘素君沒有說別的,隻是讓她好好考慮自己的將來,是要留在老家那個小城市耗下去還是趁著現在還年輕去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餘素君了解她,知道相比於做甜點她更喜歡的是攝影,而對於餘素君提出的建議,她也不是不心動——去餘素君那個開攝影工作室的同學那邊學習工作,在新環境裏謀求一個更好的未來。
在餘素君問她是不是因為林深留下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否認了——誠然,林深一切都挺好,但這不是她留下的理由,她隻是舍不得老房子裏的一草一木,舍不得離開那個充滿了奶奶影子的老房子而已。至於林深,他們的人生隻是偶然交彙,最終還是會奔向不同的方向。
她隻是需要一些時間讓自己從以前的事情裏抽離出來,也許那個時候就是她要走的時候。
林深不知道餘念心裏已經百轉千回地想了一堆事情,還以為她是因為疲憊而沉默,於是貼心地把她的相機和包都掛在了自己身上,也不強迫她開口,微微地張開手臂護住了她,為她擋住了隨風飄來的飛絮。
列車到站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依舊帶著寒意的風讓餘念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林深依舊拉著她的手臂,仿佛是一刻也不敢鬆開,“我找個地方先帶你吃點東西吧,傍晚之後你連一口水都沒喝,累壞了吧?”
餘念望著身前林深清瘦挺拔的背影笑了,說:“我不累,你別瞎操心了,咱們已經回來了,我丟不了,你可以鬆手了。”
林深停住了腳步,仿佛如夢初醒般地鬆開了手,臉頰火辣辣的幾乎要燒起來。
黑暗的夜空下,餘念並沒有察覺林深此刻的臉紅,她的目光越過了林深的肩膀,望住了後麵一家小小的餐館,“我們去那兒吧,我跟聞瀾去過,味道還不錯。”
林深毫不遲疑地點了頭。
此時已經不算早,餐廳裏人不多,餘念和林深挑了個臨窗的位置坐好了,隨意地點了幾樣小菜之後便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林深坐定了,心裏卻越發清晰地想起了聞瀾臨別之前的一席話——她說的都是為餘念考慮,無可指摘,而他也確實不舍得餘念離開。可是,要如何告訴餘念自己心裏這一團亂麻似的想法,他自己也不確定,他甚至都不確定自己是依戀餘念的善意還是真的喜歡上了她。
他一邊毫無頭緒地想著,一邊心不在焉地望向了窗外遙遙矗立的路燈,這個時候,一道高挑纖細的白色的身影突然走到了他們身邊,帶來了一絲馥鬱的令人有些暈眩的香氣。
“哎呀,還真是你們呀!”穀雪毫不見外地坐在了餘念身邊,豔麗的臉上帶著笑容,“我在那個角落裏看著眼熟,還怕自己是看錯了呢!怎麼?這麼晚還在散步呢?”
餘念在林深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露出了笑容,答道:“是呀,剛從南京回來,吃點東西就準備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