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玄,我知你身份尊貴,定是一時無法適應這些下人活計。可你乃昔日太子嫡子,定是從小拜過嚴師,所學隻怕不止十倍於我。‘曲則全,枉則直’你定懂得。坐而論道不如起而行之。”錦裳由著蕭玄攥著,緩緩勸道。
說到“起而行之”,她忽然眼睛一亮,晃著蕭玄的手道:“阿玄,你便當做是你太傅與你的一次大考,一次親身踐之的比試?如何?”
蕭玄抬頭看著錦裳的一臉殷切。
“可好?”
蕭玄回避地低下頭,未答言。
知他最認死理,定是硬逼不得,錦裳也就沒有再勸。
帳中忽然靜了下來,蕭玄心頭一縮,不想將話頭停下自己這裏。他下意識張口:“昨日之人就是那日傷你並害死你爺爺之人?”
像是瞬息被刺破,錦裳一下撒了氣兒,沒了精氣神兒。
“來日,若……我定幫你報仇。”蕭玄緊緊攥著她。
眼前有些模糊了,錦裳半晌才勉強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我的仇我自己報。他害死我爺爺在先,我定叫他血債血償。即便他算得再精——救過我,大不了我就把這條命還他。反正我與他不死不休!”
蕭玄還要張口再勸,身旁人已經雙眼赤紅的入了那時的夢魘。
“那到底是何人害了我爺爺?”
軟弱的夜兒娘拉起傻阿夜就走。
傻阿夜又急又說不出來,伸著手回頭斷斷續續道:“白衣服,官……”
“哪個白衣服?”隨安聞言撲過去扯停她們母子。
阿夜:“師爺……師爺帶來的白衣服……”
平時最為軟弱的阿葉娘一把捂住阿葉的嘴,更劈手撕下隨安的手推開,苦聲求道:“隨安,我知道你難過。可你們千不該萬不該得罪了京裏的貴人。他們抬抬手於我們就像碾死螞蟻一樣。別怪我們,要怪就怪你們得罪了欽差易氏。我們怕死,大家都怕!你再如此,怕是我們整個掩雲關的人都要與你們帶累陪葬了。你走吧!”
蕭玄聽到此,怒斥道:“無恥至極!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此乃人與畜生之別。有此愚民……掩雲關……”
“再與我無關。”錦裳沒讓他繼續,隻虛無地搖了下頭。
蕭玄氣得牙咬得咯吱吱作響。
“但你若想幫我,就再忍幾日。”錦裳的腦子即刻又回來了,話鋒一轉。
蕭玄成功又被網了回來。
生怕網收得太快,錦裳補道:“兩日,你若不高興便不做聲,聽不下去就走開。”
第二日天沒亮,算是左哄右騙、千呼萬喚,她終於把蕭玄領到火頭軍老頭那裏,道:“大人,我弟弟已經知道錯了。我兄弟二人願幫大人幹些粗笨的活兒,提水拾柴燒水打魚或是旁的什麼都可以的。”
老頭不吭聲。
“大人,會的我們可以做,不會的我們也可以學。”錦裳又加了把勁兒。
老頭抬眼似是瞥了一眼他二人,張嘴要說話。
“我們隻要些能活命的粗食就行。大人,我兄弟倆要一人的吃食也行。”錦裳連忙抱起一旁的幹柴有眼力勁的遞上前去。
老頭終於給了個甚嫌棄的眼神,道:“嘴上說的好,隻說不動耍花槍騙不了我老頭兒的。”
“是是是,大人。”錦裳趕緊應下,又轉頭一推蕭玄:“阿玄,你去再拾些柴來。”
蕭玄被推開一步,他早就從心肺處生出一團火,燒的胸口都要裂開了,垂著頭順勢走了開來。
“大人,昨日的魚可好?可還要再去打些回來嗎?”錦裳邊手下不停忙乎邊見縫插針問道。
老頭直起身來上下打量錦裳:“你小子倒是懂得伸手不打笑麵人。”
錦裳微微一垂頭,連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地歎了口氣,複又笑著抬起頭來,回道:“小人隻知有家人相依,活命而已。”
老頭兒點點頭:“也好,去擔些水來。今後每日早飯雜事罷,看看該補什麼做什麼,取水時打些魚回來。幹得好了,興許能有口飯吃。”
“謝大人!”錦裳聞言粲然一笑,虎虎地一抱拳,然後轉身拿了兩水桶一扁擔就往溪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