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又靜默了一會兒。
錦裳慢慢蹲下身,單膝跪地,又一抬手拔了水囊塞子,神色肅穆道:“臥虎關易元帥,若您泉下有靈,請滿飲此杯。黃泉之下,身暖好行路!”言罷,她一傾瓶口,酒液飛瀉而下落在易疏麵前土沙之間,汩汩一瞬即不見。
聽到這溫軟的聲音,易疏似乎身上也暖了暖,不禁垂眸凝淚。
又見傾倒而下的酒水入地即不見,他身子微顫,忙後退一步,複一撩衣袍雙膝跪倒在地,悲愴地痛喚“大哥”二字,滿麵盡是悲戚之色。
隻見未滿弱冠的少年半低著頭,抖著手輕輕撫了撫麵前那一抹土沙,雙目終是一闔,兩道淚痕無聲的垂了下來。
錦裳歎息著在腰間重新係好水囊,默默退在一旁,背對易疏坐下。她呆望著麵前一瞬不停嘩嘩流淌的溪水。
不知過了多久,又好像是須臾之間,她又啟唇輕聲道:“三將軍,逝者已去,若死得其所,也算求仁得仁,又何嚐不是一種慰藉。”言罷她側身轉頭看向易疏。
易疏也扭頭正看向錦裳。
兩人眼神交彙,相謝、相惜、珍重之意俱在其中。
就在這時,耳邊似是有腳步聲,兩人旋即起身。
錦裳更是悄然無息回到樹上。
於樹上登高,遠遠見來人卻是徐生,她鬆了口氣。
飛身複落至易疏身前,錦裳深深躬身一禮,道:“此前隨安惡言惡行相向錯怪三將軍,實在是對您不起。若有機會,隨安但憑三將軍責罰。還有此前多謝三將軍以德報怨護我姐弟二人,很多很多……大恩不言謝!今後請您莫再照拂,保重!‘曲則全,枉則直’。”
話音未落,錦裳便運了“浮雪”來到來人麵前。
徐生見是錦裳,不是仇人勝似仇人,見麵自然分外眼紅。他抽刀就要砍。
錦裳腳踏浮雪,猶如光電,瞬息騰移。
她也不與徐生交手,隻轉挪道:“你既跟隨易三將軍,就該知何事可為,何事不可為。若不知,那至少要知此時已兵行困境,盡力求全,少言慎行,莫要橫生枝節。若還不知,那便可不做的便不做,能不說的就不說。要知道這些說的做的都是算在你家三將軍身上的。比如我等這般異地之人,又為螻蟻,對三將軍,輕則可被出言相辱,重則可能成為構陷的理由,以後莫要再相與。”言罷,人已不知所蹤。
見過易疏,錦裳草草在河邊摸了兩條魚回去交差。
然待她再回到軍營之時,又是一片嘈雜。卻不是華國營地,而是南國宮中來了人,已然把蕭玄裝入了一個碩大的囚車,正是要押解上路。
小小的蕭玄被關進偌大的一個木籠中,好似籠中雀鳥。
這還得了!錦裳不由分說,撲上前去就攔住了囚車,更是焦急地伸手進籠扳著蕭玄上下驗看。
還不待她問,蕭玄緊緊抓住她的手,低聲戒備道:“阿裳,快讓開!旨意中並未提及你。與你無關,趁亂即刻你就可行輕功離開此地。”
錦裳亦反手相握:“那你呢?我不走,來得時候是一起,走也要一起走!”
“他們不過是帶我回去見母親。”蕭玄著急道。
錦裳緊跟而上:“既是見師姐,那我也去。我也想師姐!”
“不行!”蕭玄大力掰開錦裳的手,與此同時斷然決絕道。
錦裳被無望地推開,索性也不再與蕭玄說話。她直接與押解官兵道:“我要與我弟弟同往。來的時候同來,如今你們要押我弟弟去哪裏,便一起押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