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題(1 / 1)

他說得愈是平靜與緩慢,我便愈是不安。他雖看出了我眼底的慌亂,卻沒有停嘴的意思,照舊以一種恍如局外人的態度來言說,“郡主,你明明知道,楊晉的心不在你這裏,卻還強行那事。”

他越是這樣說,我便越覺得委屈,眼張大巴巴望著他,“怎麼現在又成了我強上你了?”

楊晉因我說的話一愣,但畢竟這不是一個斟酌辭藻的時候,更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他恐我再生氣,便按下這話不提,“這事也算楊晉對不起郡主,我們舊事不提,可你得記得,我隻答應過娶你,卻沒答應過別的事。”他也自知理虧了,頓了頓才說:“譬如,納妾。”

他如此一說,我才恍然大悟了,此一刻我才算是明白了一切了來龍去脈,更明白了他的一切意圖,我不想哭,卻隻想笑,直直盯著他看去時,朗聲大笑。

“原來你娶我,就想把我當個擺設?”我此刻卻連一滴淚也擠不出來了,笑聲也漸漸幹癟,“那你怎麼不早說,你若早說,我一準不會跟你,更不會進你楊家,占這個屬於常月如的位子!”

我伸手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襟,拉人靠近,他抬手攥住我的手腕試圖拉拽,終也無果。

“你說啊,你早幹嘛去了,我不是和你說過,如果你不提娶我之事,我絕不會逼你,我就算帶著孩子從你眼皮下消失得一幹二淨,也覺不會用這個孩子逼你娶我的!”

在他眼中,麵前的這個女人,一陣哭一陣笑,幾近癲狂,而他又知道,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他自己。

他呐,又怎能不心痛。正如我所奇怪的一樣,為什麼他們會將普羅大眾一視同仁地去愛護,卻偏偏獨不憐我一人,難道,就是因為我是前朝皇室的遺孤麼?難道,他們以為我的命是我自己選的麼?

或許他也有時會同我一樣奇怪這事——倘若這是任何一家的媳婦,大著肚子卻還要遭受丈夫的質問,他難道也會像現在這般無動於衷,甚至還能心如止水般繼續“拷問”下去。

楊晉一時恍惚了,但到底是他的理智占了上風,因為理智告訴他,他能留在家裏處理這些雜事的時間不多了,即便我再生氣,總也不會因一時生氣而犯下什麼不可彌補的大錯,但常月如的孩子再沒著落,往後就真得背上一個逆黨之子或是私生子的罪名。

“郡主,你冷靜些。”他鬆開我的手腕,反是拍了拍我的手臂,“莫逞一時口舌之快,你一個未婚女子帶著孩子能去哪裏?你就算不為自己,又怎能不為孩子著想呢?你一個人產下這孩子,那他便是私生之子,入不得祠堂,往後更不能考舉做官,你一人倒是瀟灑了,那孩子呢?”

這回是輪我啞口無言了,誠言之,我是的確未想到這許多,自知理虧,揪著他衣襟的手也鬆了。講理,再過十年我也說不過他,我能拿出手的,唯有“可憐”二字了。

我說不過他,卻也仍覺得自己委屈,半晌無言,如鯁在喉,開口時,已是有些哽咽的意思。

“那你真要娶她麼?你就這麼愛她,愛得認為這世上再無人能代替她?愛得她當過別人妻子你也不介懷,在她有危難的時候也會第一時間出手搭救?”我沒有再拋出任何一個不相幹的事情做引子,隻把這件事的本源拿出來,放在他麵前,再抬眼望著他,“再假如,我不是我父王的女兒,更不是什麼郡主,我隻是一個獵戶的女兒,一個農夫的孩子,你還會如現在這般討厭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