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歌衰豔,每盡一韻三迭,曼音以繚繞之。而笙節參差,與之縹渺而相處,吹且歌,手則翔矣,足則揚矣,睞轉肢回,首旋神蕩矣。”王憐花的歎慨之聲未落,曲歡便又是一個飛旋,她身上的銀飾也相互敲擊著,發出越發清越的聲音,然後她猛地匍匐在地。
苗疆的舞是屬於自然的,曲歡又是選了一支祭祀舞來跳,一舞完畢,鼻尖早就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她卻保持著匍匐的姿勢,用苗語念叨了兩句話,這才直起身,笑著問,“滿意了?”
“這也是苗疆的舞?我要學啊,阿歡,教我吧。”小沁是個舞癡,這回曲歡跳的舞,把她心神都給勾走了。
曲歡輕喘一聲,又喝了杯茶,眼裏還是前所未有的光亮,“這是祭祀舞,祈願媧神娘娘和祝融大神護佑我們喜樂無憂,你若要學……我總是要教小雲的,到時你再看看就是。”
“我……我也要學這個?”看曲歡跳舞是種享受,但想到自己也要學這個,龍小雲就臉色不好了,他還記得初次見麵時曲歡讓他穿了件什麼衣服。
曲歡剛要好好教導教導自家徒兒,肩上就陡然增加了些許重量,居然是李尋歡不知從哪又拿了件披風過來,帶著三分怒色,“才發了汗,再吹涼風就該病了,小歡,你怎麼每次都不顧自己身體。”
說完這些,李尋歡也自覺話說得過了,便退了一步,像哄小孩一樣壓低聲音,狠狠誇了曲歡方才的舞。曲歡是很好哄的,所有的誇獎她都很樂於接受,然後就笑得一派陽光明媚。
“你當然得學。”曲歡順勢裹緊了披風,把那吹著冷風的腰腹全給遮擋住了,王憐花就露出有些可惜的神情來。曲歡似笑非笑瞥了王公子一眼,繼續和自家徒兒說話,“你躲什麼?我們苗疆的阿哥各個會唱山歌,能跳月,可多阿妹喜歡啦。現下也不要你學的多好,隻是哪日我帶你去苗疆逛一逛,別愣著給我丟人就行。”
苗疆阿哥阿妹們,可多是能靠著歌舞來表達愛慕的呢,往年幾個晚上熱鬧下來,可不就有好些人成了好事,要雙宿雙棲了。李尋歡素來博聞強識的,這會兒也記起這麼見苗疆習俗來,又想到自己方才才說過很樂意再看看曲歡的舞,心裏就湧上了一種莫明的感受來。
“師父喜歡就好。”龍小雲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他是很聰明的孩子,所以很知道怎樣才更能討人喜歡。
曲歡聽了這話果然是很開心的,可幾乎是立刻,她就又皺了眉,伸出白皙纖細的手指在龍小雲麵前晃了晃,“小雲,你不用總擔心我會不高興,重要的是你開不開心。我是你的師父,你做得好的時候我會誇獎你讚揚你,你做得不好的時候我要教導你包容你,我是你的師父,是我選擇庇護你等你成長,可我不能操縱你的選擇。”
就好像曲歡覺得,苗疆歌舞率性自然,可以讓人心情好起來,可是龍小雲有自己的想法,她何必強求著小雲學這個。曲歡點點頭,幹脆地蹲下來和龍小雲平視,“我頭一次給人當師父,要是做得不好你就直說呀。”
“師父,你沒有必要……”龍小雲咬著下唇,心裏酸得發脹。都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從這話裏就可以聽出師父對於徒弟來說,地位是如何重要了,雖然在江湖中沒有文人那麼講究禮教,違逆師命也是很嚴重的罪過了。曲歡是個張揚肆意至極的人,龍小雲從還沒拜師之前就是被壓製得死死的,哪裏想過曲歡會說這樣的話。
曲歡嬉笑著去抹龍小雲的臉,“哎呀哎呀,你別是要哭了吧?”
如果說以前收徒還有些玩鬧和一時意氣的性質,現在曲歡才是真的感受到了當一個師父的責任了,她想要成為雲姐姐那樣可靠的人!
“誰哭了!”龍小雲惡狠狠地眨了眨眼,硬是板起了一張粉嫩小臉。他向來比大人都想得多一些,就是拜完師後,心也一直定不下來,此刻才顯出幾分孩子心性來。
李尋歡苦笑著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他以為自己的心早被十年風沙鍛成了鐵石,結果總是被小歡幾句話就敲開了裂縫;他以為自己喝了這麼多年的酒已再難喝醉,今日這杯酒卻喝得人有些微醺;他以為積年的傷疤隻能等著自己好,卻沒有想到刀子再剜進來的時候已經沒那麼痛了,痛……痛過之後就該好了……
有些人的笑容,實在太燦爛也太溫暖……
作者有話要說:阿歡總是想到一出是一出,其實小雲拜師時心裏也是算計居多,不過感情總是處出來的嘛~
還有探花,苗疆歌舞可多是用來求偶的呀~
最後,雷霆夜深丟了一顆地雷~麼麼噠~必須抱住猛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