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府偏南,年後不久又下了一場雪,細碎的雪花飄了足足三日,再怎麼細軟也積了些殘雪出來。
冬夜寒冷,一般情況下,早起的丫鬟下人都不會鬧出什麼動靜,可這一天不一樣,天還黑著,陳府院內已經是燈火輝煌了,十步亮著一串大紅燈籠,丫鬟下人熙熙攘攘,匆忙又有序。
唯有一處院落仍是十分安靜,燈籠都隻亮了院門前的幾盞,端著熱水拿著巾帕的丫鬟林列在門口,不敢大聲說話。
半晌,領頭的湯嬤嬤在棕紅色雕花梨花木門上輕叩了幾下,帶著笑意喊道:“少爺,起來了。”
屋內沒有一絲回應,等了一會兒,她又敲了敲,聲音稍大了些道:“少爺,老爺夫人都在等你了,今日不同以往,少爺還是早些起了吧……”
房內仍沒有響動,一旁的小丫鬟側耳聽了聽院門外熙攘的聲音,麵露忐忑,帶著些怯意低聲道:“湯嬤嬤,少爺要是一直不起怎麼辦啊?誤了時候,管家肯定要責罰咱們……”
湯嬤嬤看了看門上貼著的大紅喜字,心一沉,砰砰大力在門上拍了起來,聲音也高了許多:“少爺,昨日夫人可跟你說過了,今日必須要早起的……”
她一邊喊著,手上拍門的動作不斷。
叫喊了老半天,屋內才傳來一聲悶響,聽著像是有東西砸落在地的聲音。
湯嬤嬤細長的眼睛一閃,道:“少爺,那我帶人進來了。”
說罷,不待屋內人答話,便推門而入,心中慶幸,幸好昨日夫人吩咐過了,怕今日喊不起少爺,特意說了讓他睡前不要拴上門。
屋內灰暗,丫鬟們依次進了屋,第一件事就是把燭燈點亮了,一個丫鬟去查看外間的炭火和窗子,另外兩個掀了珠簾讓湯嬤嬤進到裏間。
湯嬤嬤舉著燭台往裏走了兩步,忽地腳下踩到一個軟綿綿的東西,嚇得她差點彈跳起來,定睛一看,是一個軟枕。
穩住了燭台,湯嬤嬤撿起地上的軟枕拍了拍,上前掀開簾帳道:“少爺,起了吧?”
躺在床上的年輕男子似乎是被光亮刺了眼,雙目緊閉,眉頭微皺,顯而易見是被擾了睡眠十分煩躁。
“什麼時候了?”陳譯禾含糊問道。
“醜時剛過。”
醜時剛過,也就是才淩晨三點多。
陳譯禾在心裏算了算時間,心頭暴躁更甚。
旁邊丫鬟眼睛轉動了幾下,小聲勸道:“少爺今日大婚,不同以往,暫且忍一天吧。”
陳譯禾沒答話,雙手搭在被子上,人如同死了一般沒有任何響動。
等了一會兒,湯嬤嬤捏著嗓子道:“奴婢剛才過來時見老爺夫人已經洗漱好了,這會兒怕是已經到了祠堂,少爺若是還不起,等下夫人該自己來喊了。”
“起。”陳譯禾閉著眼睛,用一種破釜沉舟的語氣道,“我起。”
屋內暖和,他行屍走肉般的下了床,雙臂懶懶地張著,如假人一樣任由丫鬟們給他套上一層一層精致的服飾。
這是陳譯禾穿越的第十一天,穿到了同名同姓,甚至連長相都一模一樣的這個朝代的陳譯禾身上。
原主是在青樓裏跟人爭搶花魁時,情緒激動從樓上跌落了下來的,昏迷三天,再睜眼,芯子就換成了二十一世紀的陳譯禾。
b市大名鼎鼎的富二代成了廣陵府有名的紈絝,陳譯禾是無所謂的,在哪個世界當大少爺不是當?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明日再說!
況且古代紈絝子弟的生活比現代驕奢多了,連穿衣服都不用自己動手,真正做到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陳譯禾適應得很快,也沒法追究什麼穿越的原因,就這麼著吧,以後給陳金堂和錢滿袖養老就是了。
陳金堂與錢滿袖是原身的爹娘,丫鬟說的夫人就是指錢滿袖了,還不到四十歲,對這個獨子寵溺得不得了,恨不得天天把兒子抱在懷裏。
陳譯禾畢竟不是本人,本著男女有別的原則能離她多遠就是多遠,一聽丫鬟說她要親自來喊,這才強迫自己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