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仁重返安平村,幫助自強爹和張大媽喜結了良緣,雖然已經回城多日,眼前仍然時時浮現著安平村的種種景象和人物:每到飯時,屋舍上飄動著的嫋嫋炊煙,似乎是給蔚藍天空繡上了朵朵圖案。村道上孩子們放浪的嬉笑聲,哭鬧聲,夾雜著婦女尖銳粗魯的謾罵聲。許多青壯年出外打工,少數幾個男人端著大老碗在街上吃飯,再也沒有過去那樣熱鬧非凡的老碗會了。村頭的老槐樹上依然掛著那口銅鍾,聽說前些天被村裏一個二賴子盜走賣掉,硬是讓村裏幾個愛管閑事的人給追了回來,照舊掛在樹上,老人說,老槐樹,大銅鍾,畢竟記載著一段難忘的曆史嘛……
秀蘭說:仁仁,自從安平村回來,你就像丟了魂兒似的,難道你還記掛著哪個女人?記掛你玉娥妹妹?記掛你雪雪妹妹?
德仁說:玉娥回城了,雪雪沒見麵,要說記掛的女人嗎?當然還有……
德仁的麵前突然閃過魯迅小說《故鄉》裏豆腐西施式的人物——水蓮,其實水蓮更窈窕,更風流,更多情,也更熱情,當然更使他難忘的是燈光下酒後的麵染桃花,全身酥軟趴在他背上的佯裝醉酒,還有……秀蘭睜大眼睛挺有興趣地追問著:誰呀?還有誰呀?
德仁撇開水蓮不談,自然而然地說:大媽,張大媽啊。
秀蘭感到受騙似的索然無味:誰和你說老一輩的女人呢?
德仁疑惑的:蘭蘭,你難道不知道大媽年輕時有多麼漂亮嗎?
秀蘭說:知道,我當然知道。仁仁,你是多會才來安平村的。大媽嫁到安平村那年我剛出生,聽說大媽的美貌轟動了周圍幾個村子,看新媳婦的年輕人像趕會似地螞蟻不斷頭頭……這件事情人們一直說了好多年。可現在,大媽畢竟已經是50多歲的人了。
德仁微微一笑:這你就不知道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大媽一高興,人便顯得格外精神,加上她很少曬太陽,皮膚白嫩,臉蛋紅潤,人也年輕得多了。也是這個玉娥調皮得很,她纏著大媽給畫了淡妝,人一下子漂亮得跟畫張裏的美女一樣了,何況大媽本來走路就輕盈得水上漂似的,所以大媽在婚禮上一露臉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秀蘭嘻嘻地笑著:嘿嘿,你們搞文學的真會形容,你把大媽說成十八娃了。
德仁說:是十八娃呀,我一看見大媽被化妝成年輕的媳婦,就立即想起咱倆結婚時你那張娃娃似的俊臉了。
秀蘭把嘴一撅:騙人,說著說著你怎麼扯上我了?
德仁說:蘭蘭,我走的時候就說我會時時想著你的,你看我沒有騙你吧?
秀蘭說:咳,你饒了一大圈子,這才回到主題上來了。
德仁抱住秀蘭親吻:要得會,跟著先生睡,你這寫作知識就算入門了。
秀蘭戳著德仁的額頭:下流!
第二天,自強興致勃勃地找上門來了,他單刀直入地對德仁說:德仁哥,我在街上看見了一張電視機維修培訓班招生的廣告,我想去參加培訓呢。
你和玉娥商量了沒有?
沒有,我這不是才和你商量嘛。
德仁想了想:我看你行。你心靈手巧,喜歡鑽研,又是初中畢業生,學習修理電視機沒有問題。再說,你瞅的這個行當肯定能掙錢,現在城裏人買電視機的越來越多,電視機壞了就得找人修理嘛。不過——
自強插話說:德仁哥,我知道你要批評我這山望見那山高了。是的,玉娥進城做了醫生,我呆在農村務農,當個農業技術推廣員,有什麼意思?我再去攻讀電大農學係的文憑,一點勁頭也沒有了。再說,我要是離開了農村,學習養花技術也就英雄無用武之地了。
德仁真誠的:自強,我並沒有批評你這山望見那山高,你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設計自己的職業,那是你的自由,何況你這樣的選擇是很有道理的。
自強十分興奮,緊緊地抓住了德仁的手:德仁哥,這麼說,你同意我的選擇了?那麼,麻煩你去跟玉娥說一聲。
德仁說:自強,你把實際情況跟玉娥說說,她是一個知情達理的人,我想她會同意的。
自強詭秘地:那麼,德仁哥,你不想見玉娥了?我來的時候,玉娥再三叮囑,無論如何要請你過去一趟,她真的有事和你商量呢。
德仁疑惑地望望自強:騙人,玉娥既然要我過去議事,你為什麼一到我家不提說呢?自強,你瞅著我的眼睛,一定要講實話,玉娥究竟叫沒有叫我?
自強動搖了,卻又強辯著:是,是有這麼回事的,你過去可以問玉娥嘛。
秀蘭回家,聽了自強的話,讚不絕口:自強,有眼光,將來你家掙的錢,要比我家多得多。
自強馬上要求秀蘭過去跟玉娥談一談,秀蘭說:炊事班忙得很,我哪裏能抽出時間?叫你哥明天過去一趟。
自強、德仁看秀蘭答應了,也都不吭氣了。第二天下午,德仁回家做好晚飯,便奔玉娥家去了。走在路上,想起安平村那天晚上水蓮裝醉、玉娥裝醉,不禁有點臉熱……走進醫院家屬樓,自強正在樓道做飯,連忙招呼德仁進去,玉娥、逢春也都笑臉相迎,德仁來了個主動出擊:玉娥,你找我來,有啥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