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清晨,鴛鴦和紅梅早早地過來,把德仁堵在家裏了。紅梅急急忙忙地和紅玉他們到單身樓水房洗衣服去了。鴛鴦背過秀蘭悄悄地埋怨說:德仁哥,人家有事求你幫忙,結果你星期天竟然沒有露麵。我看你是躲過了初一,躲不過十五。
德仁低聲哀求著:這是在我家裏,你千萬不敢胡說,要是讓你秀蘭姐聽見了,還不鬧個你死我活。
正在做早飯的秀蘭,精得很,對鴛鴦和德仁嘰嘰咕咕說話的樣子懷疑了,走過來詢問:鴛鴦,你賊賊鬼鬼的和你哥說啥呢?好話不背人,背人沒好話,你老實坦白。
鴛鴦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一時之間竟然噎住了,德仁來解圍了,他隨機應變的:鴛鴦想……鴛鴦想割你心頭肉呢,不知道你舍得舍不得?
秀蘭嘻嘻地笑著,趴在鴛鴦身邊耳語:你哥就是我的心頭肉,難道你要從我身邊搶走你哥?
鴛鴦把臉一紅:看姐姐說的,誰敢和你搶哥哥哪?我是想……你看,我結婚幾年也不生養,你幹脆把紅梅送給我做女兒吧?
鴛鴦過去和德仁說笑時提起要紅梅做女兒的事情,現在也就順便跟秀蘭說出來了。秀蘭聽了一時倒為難了,答應不行,不答應也不行,隻好轉了個彎子:紅梅是你哥的心頭肉,看他舍得舍不得?
德仁看秀蘭把矛盾推給自己,知道秀蘭舍不得紅梅,也就模棱兩可地說了幾句:這件事情嘛,看起來是個不大不小的事情,可是還得六方麵的人同意才行。
鴛鴦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哪六方麵呢?
德仁如數家珍的:我和秀蘭,你和黃忠誌,紅梅本人,還有——
還有誰呀?
紅梅她爺爺啊!
鴛鴦笑笑:那就多了,還有黃忠誌的爸爸,還有我媽媽,還有紅玉、逢玉、懷玉……咳,這有關係的人多著去了。
這件事情說了幾句就擱下了,吃了飯孩子們鬧嚷嚷地喊著要去逛公園,於是一幫人馬浩浩蕩蕩地向公園奔去。進了公園,孩子最感興趣的是遊樂場,走到高空觀覽車前,便仰頭觀望,踟躕不前了。秀蘭說:這有玩的啥呢?升到高空看,和站在平地看,風景是一樣的。白花那冤枉錢做啥?有這錢還不如割一斤肉吃了,還能香一香。
逢玉撅著嘴:媽,你這是貓吃糖果總在嘴上挖抓。你聽古人是咋說的?欲窮千裏目,更上一層樓。這觀覽車轉到頂上,能望見北京天安門哩。
眾人笑起來,逢玉一本正經的:這有什麼可笑的,你們可以計算一下,上一層樓看一千裏,這觀覽車的頂部有七層樓高,可以遠望七千裏吧?
眾人剛停息下的笑聲又響起來……鴛鴦伸手口袋一摸:你媽是嗇皮,咱們全都上去,姑姑出錢。
孩子們歡呼起來。鴛鴦買了票,紅玉、逢玉、懷玉進入一個座艙;秀蘭拉著紅梅說了聲“媽有話跟你說”,便進入一個座艙;剩下鴛鴦、德仁,隻好進入一個座艙。這觀覽車有十幾個座艙,圓盤式地旋轉著慢慢上升。當幾個座艙處在一條水平線上時,透過玻璃窗可以看見對麵座艙裏的人。當幾個座艙處在上下位置時,互相便看不見了。鴛鴦一看,秀蘭有意無意地讓她和德仁進入同一座艙,那顆心兒便噗裏噗通狂跳起來,不過表麵上卻鎮靜如常,向對麵座艙裏的秀蘭和紅梅笑著招手。一會兒,秀蘭、紅梅的座艙轉到了上麵,看不見人影了,鴛鴦便瘋狂似地摟住德仁親吻,甚至於激動得流出了淚水。德仁即使是一個木頭人兒,不可能毫無反應,也就隨意地回敬了幾下。這一兩分鍾的親熱時間實在短暫,眼看著秀蘭、紅梅的座艙已經轉向頂部,和鴛鴦、德仁的座艙可以互相觀望了,德仁早就捅著鴛鴦,鴛鴦便振作精神,笑意翩然,向對方頻頻招手。德仁真是佩服鴛鴦表情、動作變化的迅速了。於是,德仁、鴛鴦也就俯視著公園的湖光山色,亭台樓閣,頓覺神清氣爽,十分愜意。
在另一個座艙裏,秀蘭跟紅梅談起了鴛鴦要認她做女兒的事情,紅梅畢竟還是個孩子,把這也沒當作一回事,她望著秀蘭笑笑:其實,鴛鴦姑姑待我就像親生女兒一樣。媽,你舍不得我了?
一提起這事,秀蘭的眼睛裏便閃著淚花:紅梅,我把你從生下來的一尺五寸拉扯到十八歲的大姑娘
,一把屎、一把尿的,做吃做穿的,我容易嘛?三九寒天,我在生產隊裏勞動了一天回來,晚上還要坐在燈下紡棉花,為的是讓我女兒能夠穿上一件花格子布衫,不比別的女同學差……
紅梅激動地摟住秀蘭,聲淚俱下:媽,不要說了,我哪兒都不去,我永遠跟著你。
在另一個座艙裏,逢玉指著遠處碧藍的湖水,青翠的假山,興高采烈地誇耀著自己的功勞:怎麼樣?登得越高,望得越遠,風景越美吧?你們再往遠處看,鍾樓、大雁塔,甚至北京的天安門,都影影忽忽的可以看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