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人心事重重，往柳葉山莊進發。果然一路上沒碰見柳老夫人。
到了柳葉山莊外麵，見柳不承竟在門口候著。他才一開口，柳老夫人和小六、小七就迎了出來。柳曉兒快步上前，問母親為何又回到柳葉山莊了。柳老夫人道：“聽說綠灣客棧著火，我想著沒去處，反正是個死，還不如死在這裏安心。”柳曉兒歎了口氣，道：“不是他把你擄來的？”柳老夫人道：“不是。”柳不承聽見母女對話，也沒說什麼。柳曉兒道：“我這次不是回家，隻是借宿。”柳不承道：“房間給你留著，你帶他們去吧。”
天寒地凍的，再不找個安身之處，怕都要被凍成冰雕了。於是，眾人便跟著柳曉兒進了山莊。柳葉山莊正在辦喪事，但並不聒噪。柳曉兒的所住之處，離停屍房又遠，自是別有一番光景。住所亦是一個小別院，有四五間房，大家各自安頓下來，柳曉兒與柳老夫人共一個房間，綠灣與玉玫瑰共一個房間，趙挺及小一、小二行等人共用兩個房間，剩下一個房間空在那裏。安頓好後，大家才發現玉玫瑰與趙挺沒跟大家一起來。大家回憶了一下，從客棧著火開始，就沒見著他們。這天寒地凍的，天又晚了，他們去哪裏了呢？
但此時大家都顧不著他們了。有了安身之所，肚子又開始鬧騰。柳葉山莊廚房裏還有許多剩飯剩菜，都是昨晚剩下的。柳曉兒著小二、小三跟她一起去弄了一大桌，熱好了，端到別院裏來，擺上，大家就圍桌飽食了一頓。約摸到了酉牌時分，趙挺和玉玫玫瑰從他們熟知的那個洞裏潛進了柳府，出現在柳曉兒窗外時，把柳曉兒給嚇了一跳。他們渾身都是雪和泥，邋裏邋遢，麵容難辨。柳曉兒開門，叫他們進來，並問他們：“你們去了哪裏，又怎知我們回了柳葉山莊？”趙挺道：“我們回到客棧時，卻發現客棧沒了，隻有白茫茫一片雪地，無處可去時，想你們會去哪裏？我們也去燕城找了好幾個客館，但都說沒有，就奔這裏來了。”柳曉兒道：“客棧被人放火燒了，這幾個時辰過去，那裏早被大雪覆蓋了。”趙挺與玉玫瑰一臉驚愕，皆不敢相信，竟有人放火燒了客棧。趙挺問：“誰人放的火？”柳曉兒道：“不知！”聽到哭泣聲，一回頭，見玉玫瑰竟在掉淚。問她為何落淚，她說道：“家沒了！”原來，玉玫瑰早把綠灣客棧當作自己的家了。柳曉兒見她哭得傷心，自己也忍不住掉淚，陪她哭了一場。
當晚無事發生，大家各自回房安歇。睡到半夜，柳曉兒醒來，見母親獨坐在床上，默默傷心。她問母親：“你是不是想念她們了？”母親說：“想有什麼用，她們都死了。要是我有眼睛，我倒想看看她們是什麼樣子的。死了的人，終究不會再害人！”說罷又歎氣連連。柳曉兒聽著也心懷悲傷，但無奈睡意太重，也不管母親睡不睡，自己又靠枕安眠過去。第二天早晨，柳曉兒睡到自然醒，醒來還喊了一句“母親”，但沒人應，再喊還是沒人應。她走過去探了一下母親的床鋪，發現是冷的，可見母親早已離床而去。她趕緊穿好衣襪，披上大襖，出外去尋，院子裏沒有，又敲門去問大家，大家也都說沒有看見。她心想，壞了，她一定是去靈堂了，這麼冷的天，她受得了？
她奔向那邊，還沒到靈堂，就見柳不承站在門檻邊大哭，見了柳曉兒，悲聲道：“曉兒，沒想到你母親竟然愛她們勝過愛你啊！”柳曉兒聽到這話，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她問：“我母親呢？她在哪兒？”柳不承無力地指了指靈堂。柳曉兒狂奔過去，竟見靈堂裏擺放著三具屍體，其中一具就是母親的。她朝母親大喊道：“你這是做什麼？怎麼躺到這裏來睡覺了？”柳不承道：“不是睡！她走了！和你兩個姐姐一起走了！”柳曉兒一愣，回頭道：“不可能！她怎麼會！”又顫抖著雙手抱起母樣，呼喚著，想把她叫醒。可是，母親沒有任何反應，肢體僵硬冰冷，一片死氣。“不——”柳曉兒意識到母親可能真的離自己而去，不由朝天一吼，歇斯底裏。她這一吼把後麵跟來的人嚇著了。綠灣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來，見了景況，心中已經了然。她摟了摟柳曉兒的肩膀，什麼也沒說。走到門邊，碰著柳不承的雙眸，見他正盯著自己看，心頭不由一凜，趕緊低眉走了出去，然後跟大家講了裏麵的情形。大家聽後，神情黯然，皆低頭不語。
柳曉兒在裏麵呼喚娘親的聲音，在大雪中顫抖著。剛亮不久的天，仿佛又要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