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的確是個可以讓人脫胎換骨的玄而又玄的東西。
不知道是不是嶽蓉觀察到了易冬是個潔癖還是她想讓自己變成更好的人,總之宿舍的衛生自從他們開始談戀愛,就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整潔。
易冬還真比宿管員好用多了,心澄恨不得哪天搞一個儀式,專門歡迎他來視察,那她們宿舍絕對有希望奪取該年度全校衛生標兵。
嶽蓉本人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妝容,衣品,言行全都不可與遇到易大少爺之前同日而語。
這一切都讓林碧兒嫉妒到發狂。
有一天她練舞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嶽蓉一瓶名貴的香水,正不知如何是好,就算她的生活費在全宿舍還算是最高的,可每一分錢的去處都是早算計好了的,沒提前買這意外險。
沒想到嶽蓉回來後竟然笑笑就將這一頁翻了篇,完全沒有提關於賠償的事兒,第二天,她就滿麵春風地提著三瓶更讓人眼紅的限量款香水進了門!
這比嶽蓉氣急敗壞的非逼著她賠一瓶還叫她難受。
她林碧兒的一生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服輸。她的父親來自一個思想守舊且重男輕女的家庭。母親是他工作調動到省城後娶的第二任妻子。
她一點也不想提的是,父親的前妻也給他生了個女兒,她小時候見過那個姐姐,長得和她那個粗鄙的母親一樣討人厭。
她的母親總會帶著她來家裏找父親鬧,好像父親曾做過什麼對不起她們母女的事情一樣。真是好笑,以父親當時的社會地位,怎麼可能還和那樣的女人繼續在一起生活?
聽母親說,最開始,爺爺奶奶也是不待見那對母女的,因為母親剛進門就懷了孕,他們一直想要個男孫,自是欣喜若狂,傾心傾力的照顧。他們也不止一次的對著母親的肚子喊弟弟,虔誠地向神明祈求,祈求母親一舉得男。
後來,她出生了,可惜是個女孩。可惜兩個字不是別人說的,正是她的爺爺奶奶,母親說她從來沒有見過有人可以變臉變得那麼快。
月子裏的母親帶著她在老家的閣樓裏躺了一個月,這一個月,除了餓不死她們,沒有人上來和她說一句話。而當時父親工作正忙,沒辦法抽身,她隻能任婆家這樣欺負。
再後來,那個農婦生的女兒竟然考進了斯坦福!爺爺奶奶開始逢人就誇,她們的寶貝大孫女去了美國留學,還拿了獎學金。
父親的事業蒸蒸日上,爺爺奶奶再也沒有什麼心病,要說有,那就還是男孫的事。
可是母親沒辦法再生,在計劃生育極其嚴格的年代,生二胎,就意味著自毀前途。爺爺奶奶便開始來反複勸說母親同意父親去外麵找個女人生個兒子。
為什麼一定要去外麵呢?因為他們不想她的兒子因此丟掉飯碗!隻能偷偷地去生,生出來了他們便抱回老家去,隨便掛在哪個叔叔或者伯伯的名下,隻需要告慰祖先的在天之靈,她們絕不叫那個孩子影響到他們一家三口的生活。
母親自然是哭著鬧著不同意的,父親一開始也不同意,可是後來呢,抵不住老人家的哭天搶地和以死相逼,幾年之後,那個孩子還是出生了。她後來回老家看到過那個孩子,穿得一身髒兮兮,都不敢正眼看人,一股子的小家子氣。
母親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崩潰的,對她的教育也愈加嚴苛。因為天分不夠,她成績平平,彈琴折指,跳舞駝背,每次都會被母親狠狠地打。
她要她必須給她爭氣,無論如何要贏過鄉下那兩隻土狗。可是那兩隻土狗,一個是斯坦福的高材生,一個具有先天的性別優勢,她要怎麼贏?
母親總是能為她打通向上的通道,她不惜花重金送她去省城最好的私立中學讀書,找名師一對一為她輔導文化課。最後砸的錢還是出了效果,她終於以藝術特長生的身份被位於北方三線城市的東大錄取。
這所學校是她的很多同學不想來甚至沒聽過的,可是怎麼樣呢?她考來了,這可是正經八百的教育部直屬雙一流大學,等她回去,去任何一個父親的關係網可以照顧到的單位,她都不會給他蒙羞。
要說這東原什麼都很土,什麼都不能入她的眼,可東大很好,她也就勉為其難地受了。
東原還有一個讓她藏在心裏從不對外人說得好處,那就是這裏讓她可以自由地喘息。她崇拜母親,同樣也懼怕母親,她愛她,也窒息到想逃離。
她親手養成了這樣的自己,驕傲,又自卑,想努力討好全世界,又覺得他們都不配。
至於父親,嗬,他不過就是個父權的符號,飯桌上的一雙筷子,付錢時的銀行卡,檔案紙上的一個熟悉的名字。另外兩個血統肮髒的孩子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