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生活在暗夜裏的花,永遠沒有資格在陽光裏綻放,盡管潔白無瑕,盡管香冠天下;而你是白衣翩翩的溫潤公子,在江南煙雨裏,理所當然的做著無數姑娘的深閨夢裏人。
我也曾發瘋般迷戀著你,可我卻是最沒有資格,最不能去愛你的人。
除了遠遠觀望,我什麼多餘的都不敢做,我害怕你的溫柔你的好,我更害怕你看著我時,那雙幹淨澄明卻冰涼入骨的的眼睛。
世人都知道你的文采舉世無雙,且事母至孝,隻要母親說的話,從來不會忤逆。因此連朝廷也曾慕名要選拔你做文官,但你卻以母親年老為由而婉拒。
你侍奉母親時,殷殷切切誠誠懇懇,為此多少江南富戶都想招你做婿,但從來不曾有人見你和哪家姑娘來往親密。
許多人都羨慕我,都道你是為我才懸室多年,可我的苦澀又哪裏有人知道,我們不可能會有愛情,縱然有,也絕不可以。
池塘水綠風微暖,記得玉真初見麵。重頭歌韻響錚琮,入破舞腰紅亂旋。那時我才七歲,驚人的容貌卻已經初露芳華,算命的說我生了一雙桃花眼,容姿太美,長大縱然不至於禍國殃民,也必會有糾纏一生的風塵情劫。
於是告誡雙親,務必將我藏好,十五歲之前不得見,不沾血緣關係的任何男人。雙親隻我一女,並無他兒,便視若掌上明珠般寵愛,聽到這樣的讖語,自是倍加小心謹慎。
自此,我再未出過百香閣,對,百香閣就是我的小庭院,藏在我們家巨大的園林中間。父母為我請來最好的師傅,教我琴棋書畫。
然而我最喜歡的卻是舞蹈,偏偏在這方麵也恰恰有著極高的天賦。不過才十一歲,我已可以熟練的跳完整支霓裳羽衣。
師傅第一次看我舞完之後,就驚奇的說我是一舞傾城、若仙若靈,遂給我取小字若靈。
那時的我,不諳世事,心思澄明,師傅誇我我就高興,在春天裏屬於我的那片花園中,開心快活的好似一隻百靈鳥。
我盡情的舞蹈,忘我的旋轉,滿園的香花都不及我的笑容明媚,連天上的太陽都怕我的目光燦燦。
彼時,何其輕鬆自在啊!渾然不知外麵的世界有多麼巨大,而人心,又是多麼險惡。
而更加令我難以想象的是,我的美好人生,很快就要毀於一旦。
在我十二歲生日那天,家中的女畫師為我畫了一張像,畫師技藝卓絕,把我倚石探花的嬌俏模樣活靈活現的呈現在了畫紙之上。
許是畫師太過自豪那幅作品,也許是其它原因,總之這幅畫在家中才掛了三天不到,就被她悄悄帶到外麵的世界。
而關於我那傾城容貌的傳言,便由此傳遍了江南之地。
從那之後,來家裏說親的媒人,真是日日踏破我家門檻。
有的真是為了說媒,有的卻隻是想趁機瞧瞧我的驚世容顏。
如果一切如意,我的命運本該就在這樣的熱鬧裏,紅火三年之後,再從那江南數不清的,書香禮儀傳家的世家子弟裏,擇一良人。
從此夫唱婦隨,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然而生在亂世之中,卻又有幾人能在時代的覆巢之下,還可安享平安順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