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還是人啊,要是前些年能從關內移二三十萬百姓過來,我們哪用得著擔心吐蕃、大食和回紇,可這麼多年沒往西域移多少百姓,所以我們要做最壞打算。”
“相距那麼遠,移二三十萬百姓過來需要多少糧草?況且故土難移,但凡有條活路,誰願意背井離鄉。”
“從關內招募百姓不現實,但吐蕃真要是有一天趁關內戰亂大舉進犯隴右河西,我們就能以北庭為支點,想辦法多救一些隴右、河西的百姓。”
“北庭不是安西,我們說了不算。”
“我們是在救人,大不了帶回來安置。”
“土地是夠,但那要多少糧啊。”
“所以接下來三五年,我會拚命的開荒,拚命的種糧。”
覆巢之下無完卵。
兒子說的這些既是國事一樣是家事。
韓士枚不認為兒子是在杞人憂天,沉默了片刻,問道:“葉勒能養多少人。”
“有假道長在,養百十萬人應該沒問題。”
韓平安笑了笑,又胸有成竹地說:“但糧再多轉運起來卻不容易,我打算借遊學的機會去各鎮看看,能不能租點田地召集人去開荒。隻要田租合適,肯定有人願意租給我耕種。”
兒子說的是大事,要做的更是大事。
難道有李家的血脈,隻要生下來就能幹大事?
韓士枚不由想起他娘,喃喃地說:“既然這樣,爹更應該去龜疏。”
老爹這是打算去龜疏幫自己,韓平安暗暗感慨,沉吟道:“爹,要是大郎二郎想出仕又沒門路,不妨讓他們來幫我。”
“葉勒部是你的,是你使君爺爺和你嶽父看在你娘的份上給你的。”
“葉勒部不隻是我的,也是我們韓家的。”
想到兒子現在盯著的不隻是安西,甚至打算帶學童去北庭遊學,韓士枚意識到葉勒部對兒子而言太小了,微微點點頭:“好,等他們到了,爹問問他們。”
韓平安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隱娘,笑道:“爹,聽崔叔說龜疏那邊也不安生,不然大將軍也不會讓他這個文官領兵來援,讓姐和姐夫跟你一起回去吧。”
韓士枚真想帶養女和女婿走,但想想還是搖搖頭:“隱娘,你和屈通還是呆在葉勒吧。”
“爹……”
“爹是去使府做判官,又不是去領兵打仗,爹不會有事的。”韓士枚微微一笑,隨即話鋒一轉:“三郎,爹打算把餘望裏帶走。”
“行。”
“至於徐浩然,爹來前問過他,他願意留在大都督府。”
“六叔鎮守演南,可以讓他接替六叔做我大都督府的司馬。”
“這麼安排最妥當。”
老爹這次是真走,今後全靠自己。
韓平安感覺自己突然長大了,紮營歇息的時候,圍著篝火跟屈通喝起悶酒。
隱娘一邊幫著熬粥,一邊低聲問:“大娘和大郎二郎他們到了龜疏,我們要不要去瞧瞧?”
韓平安輕歎道:“當然要,所以我們要趕緊把葉勒部的事安排妥當。”
屈通抬頭問:“我做什麼?”
“你領兵,我們葉勒部不能沒自個兒的兵,回去之後就挑選一千青壯,好好操練。”
“我義父打算讓我做守夜隊旅帥。”
“姐夫,克拉山口那仗打得多慘烈你又不是沒見著,打仗靠的可不是幾個守夜人。以後你一心一意領兵,我打算派七百兵駐守‘道城’,兩百兵留守白沙城,一百兵駐守鹽湖。”
“守夜隊呢?”
“守夜人依然由你義父統領,讓他多招募幾個,看能不能練出一百個守夜人。”
“那些守捉郎和粟特親衛怎麼辦。”
“全部編入遊奕署,想解甲歸田的讓他們解甲歸田,以後各村都要設立遊奕所,隻要有時間就要召集各村青壯操練。”
“跟吐蕃一樣操練奴從?”屈通好奇地問。
土地很多,但究竟怎麼耕種想了很多天。
西域地廣人稀,分田到戶不利於大麵積耕種,必須農場化經營。
韓平安權衡了一番,笑道:“我葉勒部今後不再有奴隸,更不會有奴從。接下來給他們分地,每戶分幾畝自留地,種點口糧和自己吃的蔬菜瓜果。讓他們在耕種自留地的同時,耕種農田署的公田。”
隱娘嘀咕道:“自個兒家有地,誰會認真去種公田。”
韓平安解釋道:“姐,我不是讓他們白種,我會給他們發工錢的,就跟幫我們打短工那樣。況且我不是讓他們就這麼脫去奴籍,是借錢給他們贖身,我還會借錢給他們蓋房子。他們必須幹活,不幹活賺錢拿什麼還債。”
隱娘想想又問道:“那我做什麼?”
韓平安抬頭道:“你生娃呀,以後不用再打打殺殺了,我還等著做舅舅呢。”
隱娘給他個白眼,繼續熬粥。
屈通咧嘴大嘴,嘿嘿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