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募單貼出去半日,當天下午,來秦家拜訪的人就有三批。
秦陳沒讓人進來,隔著門板邊咳邊說話,等人走了再開門將他們送的東西拿進來。
送的都是些吃食,好一點的有烏雞、臘肉幹、雞蛋,另外則是碧綠滴翠的新鮮白菜、豆腐、紅薯等等。
秦陳說不要,他們仍一聲不吭將東西放下就走。
這樣的事接連兩日不停。
搞得蘇葉一度十分煎熬——她們這樣做,跟裝乞丐騙財的人又有什麼區別?
還是秦陳安慰她說:“沒事,他們送東西過來,是關心我、感恩我爹娘,也成全他們自己的善心。何況這些都不是什麼貴重東西,往後我再還回去便是。”
能送東西來的自然都是家有餘糧,真正家裏窮得掀不開鍋的,秦陳相信他們也不會看見其他人送了東西,還傻乎乎地把自己的救命糧給送過來。
……雖然,這件事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對他們,秦陳心中並非全無歉意,但這不足以讓她改變自己的決定。
她隻能默默往未來計劃中加了一條:這些東西,她得讓他們花得物超所值。
第三天深夜,有人看見秦家宅內亮起了火光,似乎是在燒什麼東西。
第四天,秦陳隔著門,托人幫忙買了一個骨灰盒。
消息很快傳出:為防傳染,秦家接治的那位傳屍病人死後,屍體已經被火化了。
但秦家大門依舊沒有開。
中途倒是有幾名私兵去敲門,可這件事最近鬧得滿城風雨,他們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賭,硬闖進去啊!
尤其是在收到秦陳遞出來的一封信後。
信上大略傳達的意思是這樣的:
小民深知自己命不久矣,不願將傳屍傳於他人,懇請官爺幫忙,雇一人專門幫她采購日常所需用品,時間大概1~3年。
又因無法開門治病,沒有進項,囊中羞澀,所以能給的隻有這麼多……
私兵不認字,信是帶回三皇子府中,由三皇子身邊的書童念的。
念著念著,書童沒了聲音。
私兵見他咬唇看著三皇子,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不免好奇湊過去看。
其他字他不認識,但衡量銀兩的數字符號私兵卻是能看懂的。待他一眼看見信中最後寫的幾個字,忍不住破口大罵:
“這麼點兒錢,打發叫花子呢!”
三皇子橫他一眼,攬過書童,掐著他光滑的手腕挪過來看信。
然後嗤了一聲:“好大的膽子!”
這信,是在威脅他呢。
話裏話外,可不就是“你若不保我餘生幾年衣食無憂,我就出來把病傳給其他人。”的意思?
“行了,跳梁小醜,不必管。”
三皇子抽出信隨手仍到一旁,握住書童的手揉搓兩下,正欲更進一步,才想起來私兵還在:
“你先下去吧,派人去告訴母妃,一個太監罷了,孤懶得再找了。”
“畢竟,孤已經有了可人兒。”
三皇子撫摸著書童的下巴,見對方露出羞澀的神情,不禁滿意一笑,抬頭時又冷下臉,語帶威脅:
“你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私兵心中一緊:“是,是,屬下先告退。”
臨走之前,他最後看了眼依偎在三皇子懷中正好奇打量自己的書童,心中直稱奇。
這書童也不知是哪裏好,竟不到一周就籠住了三皇子的歡心,叫他連之前那個心心念念的太監都拋之腦後了。
隻是貴妃那邊……
私兵搖搖頭,算了,三皇子的事,哪兒輪得到他來操心?
退出書房大門時,私兵正低著頭想事,冷不丁撞到一塊鐵板……不是,一個身體硬得跟鐵板似的人身上。
這誰啊走路不看路?
私兵惱怒抬頭,嚇得渾身一哆嗦:“洪、洪哥。”
“嗯。”彪形大漢冷淡地應了一聲:“走路不看路,急急忙忙地,幹什麼呢?”
“屬下、三皇子剛剛給屬下派了任務……”
“什麼任務?”
“這……”私兵唯唯諾諾,見洪磊輕輕一挑眉,心想反正他遲早也要知道的,立刻鬆口:“就是……”
……
秦家醫館閉門不出的第六天。
這日,照常路過布告板邊下意識停一腳的百姓們親眼看見,一位紮著婦人髻、灰頭土臉的落魄女子掀下了那張招募單。
她穿著灰布麻衣,看也不看周圍其他人一眼,有氣無力地找人問了路,就往城南去了。
“她能不能行啊?”
“不知道,看看唄。”
“希望能行吧,我前天路過秦家醫館,秦家那個小女娃咳得喲,聽著就揪心……”
“但願如此吧。”
落魄女子一路虛弱地走到秦家醫館門前,緩了口氣,才抬手敲響醫館大門。
幾個路人好奇地遠遠看著。
那女子似乎沒什麼力氣,敲了好幾次,秦家小女娃才聞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