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1 / 2)

查證風波雖最終沒影響到莉莉和蕭逸,但其間發生的一件事卻引起了我的深思。事情是這樣的。一個周六早上,我和莉莉去給蕭逸打印稿件,在路口發現三環主路上有一具血肉模糊的狗屍。嚴格說來,已經算不上狗屍了,頂多算是一張狗皮和一攤碎肉。車輪一道道地軋過去,血跡斑斑的狗肉沾在輪胎上,然後又掉下來;接著又沾在下一個輪子上,又掉下來。我在想,這段主路都用鐵絲與旁邊的輔路分割開,狗又是怎麼上得了主路的?難道是隻在北京混不下去的流浪狗?我認識的流浪狗,雖過得很清苦,但還沒有絕望得要自殺。他們寧願苟活,也不願自殺。雖然人們認為我們狗命不值幾個錢,但我們還是很珍惜自己的狗命。

看來,眼前這隻狗的死極可能是一樁謀殺案。當時,我先假設他是隻流浪狗,才從外地來北京討生活;由於人生地不熟,很快就落入了打狗隊的圈套,然後被打狗隊員丟在主路上聽天由命。接著我又假設是他是隻本地狗,因為像我的老朋友一撮黑一樣,因得罪了男主人的情婦,最終被拋棄。我甚至還作了如下這種看似荒唐但也不可排除的假設:這是隻流浪在北京的公狗,因與本地狗爭風吃醋,今天淩晨遭到大批本地狗群毆,然後是追殺,最後被逼上主路被車碾成碎肉。我之所以這樣想,是因為我不由自主想起了一同在下水道生活的老哥。雖說他最終下落不明,但給我留下的最後記憶是他中了老黑的圈套,遭到打狗隊的追殺。

與此同時,路人也對這隻身份不明的狗表現了同情。一個小孩問他的爸爸:“爸爸,你看見那裏有隻狗被軋死了嗎?”

“看見了,不就是隻狗嗎。快走,車馬上就要來了。”

“我想走近點看。”小孩說。看樣子還真想走近點看。

“不看了。”大人拉著小孩的手就走。

而另一個老婦人卻說:“你自己看看吧。這就是不聽話亂跑的下場。”她對手裏牽的狗來個現身說法。但她的狗對此毫不理會,隻一個勁地朝我看,還擠眉弄眼,完全一副地痞流氓樣子。

“你聽沒聽?——你又發qing了,見不得母狗!走。”說完拉起狗就走,雖然那隻公狗走不了幾步就要回頭看我;但每次都被主人蠻橫地拉回頭去了。

老婦人的話讓我產生了另一種假設:這隻狗既不是遭到打狗隊的追捕,也不是像一撮黑那樣的命運,更不是跟本地狗爭風吃醋被逼上死路,它是被玩膩的主子從開得飛快的轎車裏拋出來的。也許當時他被撞暈了,還沒醒過來就被跟著的車碾成了肉餅;也許他當時毫發無傷,正在苦苦思索主子為何要拋棄自己,就算最近一兩件事讓主子不稱心,但自己多年來一直對主子忠心耿耿,沒功勞也有苦勞,沒感情也有感覺,主子就能狠下心來拋棄自己嗎?也許他連這些問題都還沒想完就被車碾死了。

但說實在的,如果快要死時他還想這些問題,說明他對人類還不了解。人類莫說不在意謀殺一隻狗,就是謀殺個人,包括自己的老婆孩子,他們也下得了手。這時我更是想起了一則刊登在《狗觀察·社會新聞》的一條不起眼小新聞。講的是一個城市清潔工正在清理垃圾桶時,忽然發現一個黑色塑料袋裏有東西在動,手忙腳亂地撕開一看,原來是隻小狗。接著她又注意到這隻狗斷了一條後腿,傷口還在流膿。

她向圍觀的人說:“不知是誰,心也太狠了,你們看看,他把它裝在密不透風的塑料袋裏,想悶死它。”

她的看法馬上得到一部分老太婆的支持。她們有的譴責狗主人竟然拋棄一隻受傷的小狗,有的馬上報110,有的聯係《狗觀察》的記者,大有要為這隻狗主持正義討回公道之勢。更有一個老太婆提議在電視上打一則狗尋主人啟事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