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由得頓住腳步, 開始將這所有的事情都重新回想了一遍。
不是她一定要陰謀論,而是以現在事情的發展情況來看,讓她不得不去這樣想。
現在對於提議王家把王初然嫁給勝王的那個人, 就覺得此人越發可疑了。
也就理所應當地懷疑那人是不是早就知道勝王喜歡的是什麼樣的人?
所以才把王初然送進去?
而小塔似乎也想到了許多,現在比她還著急,見她停下來思考,反手拉起她,“這裏一定有大問題, 姐姐咱們快些去王家。”
如今的夜裏西安,正是一片寧靜,所以王家內院裏這個時候還亮著的燈火, 就顯得是那樣地突兀了。
宋雁西和小塔翻牆進去,隻見著一個中年女人發正襟跪坐在茶房裏。
按理王家的西安傳統的舊式大家族,這庭院也多是傳統的古建築,所以這樣一間帶著和風的茶房, 讓人不得不去多想。
不過宋雁西和小塔這個位置隻能看著這個中年女人的背影, 但大抵也是能猜出來, 她應該就是王初香的姑姑了。
可按理說她現在是王家唯一的長輩,也算得上是女主人,卻不坐在主位上,甚至客位都不是。
而是坐在下位,還一副卑躬屈膝的樣子。這讓宋雁西想起了扶桑女人在男人麵前的伏低做小模樣。
加上這小雁塔下麵遇到的扶桑人, 很讓她懷疑, 在她們倆看不見的那個位置上, 是不是就坐著一個扶桑人?
她抓住想要再上前些,一探究竟的小塔,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這時候, 上座的人忽然發話了,是個男人的聲音,有些沙啞,從這聲線來判斷,最起碼也是四十以上的男人。
“你不該自作聰明。”
隨著他這帶著訓斥的話語,王初香姑姑的身上開始發起抖,連帶著那說話的聲音也顫抖著:“請山口君在給我一次機會!這一次我一定會成功的!”
果然是扶桑人,這讓宋雁西有點想要衝進去的衝動,不過那男人忽然將茶盅重重地放下,“柳川他們的任務已經失敗,招魂幡已經不見了蹤影,你沒有別的機會了。”在得知小雁塔附近發生了所謂的‘地震’後,他就趕緊過去了,想辦法到了下麵,卻發現招魂幡已經不見了。
不但如此,也不見了柳川君他們的身影,讓他一度懷疑,有人先一步將招魂幡取走了,而且還順道將柳川君他們的給吸入招魂幡之中。
也正是這樣,現在他才得以問王姑姑其他的事情。
王姑姑聽到他的話,顯然也嚇到了,“那,那被山口君可是知道被何人取走?”
他要是知道,現在就不坐在這裏發愁了,而是責備地看朝王姑姑,“那雙眼睛,已經養得差不多,明日我會親自去接小姐過來,到時候你準備好儀式所需的一切。”
王姑姑不敢反抗,隻得乖順地答應著。
很快,宋雁西和小塔就扶桑人從茶房裏出來。
小塔有心跟上去,來個螳螂捕蟬,一網打盡,但是宋雁西更好奇那雙眼睛,還有山口所說的小姐。
便想再等明天動手,這會兒則打算去往王初香的房間裏。
沒想到這王姑姑彎腰九十度目送山口離開後,也朝著王初香的房間去了。
但她並沒有進去,站了半晌,轉身回到大廳裏來。
大廳屋子裏,還擺著密密麻麻的一大堆靈牌,她雙膝似無骨一般,朝著地上‘噗通’一聲跪下來,“父親,女兒不孝,女兒對不起王家,可是女兒也沒有辦法。”誰讓她的骨子裏,留著的是扶桑人的血脈呢?
就在王姑姑跪在靈牌前懺悔的時候,隻見黑夜裏走出來一個女人,伴隨著她的還有‘蹬’、‘蹬’的聲音,隨著她走到燈光範圍裏,宋雁西她們便見著是個穿著一身破舊的襖子,披頭散發的老嫗,手裏拄著一根黑色的拐杖。
隻見她站在門口朝裏麵的王姑姑啐了一口,隨即破口大罵起來:“貓哭耗子假慈悲,你這個賤東西,怎麼有臉出現在他們的麵前呢?”
按理被罵,這王姑姑應該是氣急敗壞才對,不想她卻是歡喜地轉過身來,“阿嬤,您還活著,太好了。”說著起身要朝她的懷中撲過去。
老太太看著穿著破衣爛衫,年事也高,沒想到她手腳倒是麻利得很,眼見著王姑姑撲來,一拐杖毫不留情地朝她揮過去。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都對王家幹了什麼好事情,王家真是冤屈啊!養了你這麼個白眼狼,當初真該讓你凍死在那雪地裏才對!”老嫗繼續罵著,口氣裏衝著滿不甘心與後悔。
王姑姑並沒有反駁她的話,而是就地坐在地上哭起來,“我沒有辦法,我不那麼做,他們就要把我的孩子殺了,我是被逼的。”她是有苦衷的,這一切都非她所願。
但是她的悲痛跟老嫗壓根就不相通。又或許在這老嫗看來,王姑姑是王家從雪地裏撿回來的,那她的命就該是王家的,可是她卻為了她女兒的命,害了整個王家。
所以老嫗聽到她這些話,隻覺得她假惺惺的,一麵不解地質問著她:“那在二小姐的眼裏寄養那樣的鬼東西就算了,你們想去偷鬼虎符也可以理解,但為什麼你要殺了王家這麼多人?”
王姑姑搖著頭想解釋,那不是她殺的。她沒有動手,是山口殺的人。
但這本質上其實沒有區別,等於是她動的手。
宋雁西和小塔本來是要去找王初香的,但是覺得這王姑姑比較可疑,見她忽然轉身回去,就跟著王姑姑來了。
沒想到她是因懺悔而祭拜,本來以為白跟了一趟,哪裏曉得能有這樣的意外之喜。
所以他們把王初然嫁到勝王那裏,是為了偷鬼虎符。
但是根本就沒料到,王初然連接近勝王的機會都沒有,進去後就一直被迫坐在琴台上彈琴。
不過宋雁西現在很懷疑,他們如何知道勝王手裏有鬼虎符的?還有將王初然嫁過去,是巧合呢,還是根本就知道勝王喜歡的那個侍從其實是女扮男裝,而且和王初然還有些相似?
宋雁西覺得這後者很有可能,畢竟這些人連勝王手裏有鬼虎符這樣的隱秘之事都曉得了,那還能有什麼瞞得住他們的?
地上的王姑姑還在痛哭,顯然她對於王家人的死,是真的傷心。
這時候隻聽老嫗問道:“那扶桑人明天想將那鬼東西取走了?”
王姑姑頷首,雖然不知道她想做什麼,但卻有種不好的強烈預感,“阿嬤,你別亂來。”
卻隻聽老嫗冷聲說道:“王家,隻剩下初香這個孩子了,你們將那鬼東西取走,她還有活路麼?”
卻聽王姑姑辯解道:“可是您不可能阻止他們的,您聽我的勸,趕緊走吧!”
“你憑什麼就覺得我不能阻止他們?”即便是不能阻止,但她也要拚個魚死網破!更憤怒這王姑姑果然就是那吃裏扒外的壞胚子,養不熟的狼崽子,所以能說出這番漲他人威風的話,倒也不難理解。
王姑姑見她口氣堅決,猛地一想起身,“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您去死。”她雖然是王家的養女,但實際上將她養大的,卻是眼前的阿嬤,所以她對於阿嬤的感情,遠超過所有的王家人,因此無論如何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去送死。
“滾開,你想幹什麼?”老嫗見她近身,揮舞起拐杖來。
哪裏曉得這王姑姑雖然年紀不輕了,但是這近身格鬥上居然如此厲害,輕而易舉就將老嫗給挾製住,將她敲暈,然後滿臉含淚道:“阿嬤,對不起,我隻想讓你活下來。”
緊接著把老嫗扛到房間裏去綁起來,便在她旁邊躺下。
宋雁西和小塔原本要去找王初香的,但是又擔心王初香眼裏的那東西會跟山口聯係上,也就沒敢輕舉妄動,還是想等天亮後,從這老嫗的身上下手。
所以兩人也隨意找了間空房休息。
等著快天亮的時候,連忙起身朝著王姑姑的房間去。
王家現在的仆人很少,而且清一色都是男人,隻因那王家人當初在七月半都死完了,而且死相慘狀,所以很多人都十分害怕,哪怕工錢給得豐盛,也不敢來冒險。
所以最後王姑姑也隻雇得了這麼幾個膽子大的。
昨日山口吩咐王姑姑做準備,所以今天一早她去看了一眼王初香,將她鎖在屋子裏,便將這些奴仆都給喚來,準備著儀式所需要的一切物品。
她自己也忙,當然就顧不上房間裏的老嫗了。
宋雁西和小塔這個時候便進入了房中,將那老嫗身上的繩索解開,小塔則意外地發現了老嫗脖子上的刺青,像是一個灼灼烈日,又像是海上明月,於是連忙小聲問:“姐姐這是什麼?到底是太陽還是月亮?”
宋雁西才解開老嫗腿上的繩子,聽到她的話連忙起身過去查看,一時恍然大悟,“原來她是三目山的天師。”太陽月亮都不是,而是眼睛。
三目山?有這個山麼?還是幫派?可小塔表示並沒有聽說過。
隻聽宋雁西解釋道:“三目山早就退出玄門,而且也幾乎沒有弟子了。”到了後世的時候,這三目山天師就隻能在書上看到了。
“常言說人有雙目,而三目山的天師卻猶如他們的門派一樣,人有三眼,可窺探天機。”所以宋雁西所了解的三目山,在書上的記載,多是他們知曉無數旁人不知曉的秘事。
倒不是因為真有第三隻眼睛能看到,而是他們有一個推算河圖,據說這天下就沒有他們推算不到的事情。
所以現在宋雁西有那麼一點懷疑,莫非勝王身上有鬼虎符,這老嫗也是推算出來的?
她與小塔解釋著,沒想到老嫗早就醒過來了,靜靜地聽完了宋雁西的話,高傲地冷哼一聲,“想不到你這個女娃娃還算是有些見識。”
小塔見她醒來,生怕她破口大喊,連忙問宋雁西:“姐,有法陣麼?”
“有。”當然要設了,這老嫗雖然是憎恨王姑姑不假,可是這樣的緊要關頭,自己和小塔忽然闖進來,她肯定不會把自己和小塔當做好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