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的前幾日氣候依舊寒冷,南方的冬天凍起人來不償命,十幾歲的少年們卻不允許有犯懶的閑暇。
臨近期末,擔心爸媽家法伺候的、擔心除夕紅包額數的、擔心老師責難的,以及各種,都不得不扯出或嶄新或布滿字跡褶皺的書本,開始提起十二分精神迎接期末。
何璟不擔心期末考,他想將心中的困惑先解決。拒絕了譚譯的午飯邀請,何璟隨便在小賣部吃了點幹蛋糕後去了汪勝淵的辦公室。
走路的空暇是需要利用起來思考東西的。
何璟踢著步子往前,腦海裏沒完全閑著。
譚譯那天晚上說的兩個“好消息”後來又被他詳細闡述了個具體。
對於何商繼降職一事,譚譯的原話是:“我本來想本著年少輕狂不講理求我爸給他穿小鞋的,被我爸駁回了。但他駁回我後又告訴我,何商繼在公司裏早就有一些小動作,根本不用我操心,他們早就逮時機要處理了,雖不至於革職,但讓他從何總降個兩三級是妥妥的。”
何商繼事業怎麼不順何璟沒興趣,他現在手頭多了兩個譚譯硬塞過來的“兼職”——
幫他爸爸的公司翻譯商務英語文本,幫他妹妹補習英語。
何璟此刻的想法和剛聽到這事的時候一樣,扯談!
譚譯就是在利用各種這樣那樣的人脈之便來可憐他。
但扯淡是扯淡,可悲的是他偏就需要被可憐。
想到這裏,何璟腳步沉重了不少,自己現在的處境真真太悲哀了。
關鍵是他還無能為力,平時裝深沉裝學識淵博以為鬥得過何商繼,但實際上他隻是一個十七歲的高中生,他拿什麼去跟何商繼鬥……
校長辦公室就在前麵,何璟斂起所有情緒,敲響了門。
汪勝淵可能剛好站起來,親自來開了門,並驚訝道:“小璟,你怎麼來了?”
上次在這裏見何璟還是處理賈衝的事,之後兩人沒怎麼正式打過照麵。
汪勝淵將人讓進來,屋子桌麵放著一個飯盒,微微敞開的口子冒著熱氣。
“吃飯了嗎?我老婆剛送來的,還熱著,一起吃點兒?”汪勝淵的口吻完全不像是把何璟當學生,倒像是“哥們兒”。
何璟搖搖頭,“您吃吧,我來就想找您聊聊,打擾了。”
“不打擾,”汪勝淵沒再叫,自個兒抽出筷子挑著飯菜,“要聊什麼事,你說。”
上一次何璟這麼正經要找他聊點事兒還是說必須要和譚譯同桌的事,沒想到都過去那麼久了,當時哭哭啼啼說“不和譚譯坐一起就會死”的孩子現在成熟了不少,眉宇間愈發有他父親當年的氣宇非凡。
何璟既然來了這兒,就抱著務必打聽清楚一整套事情的心理,所以也沒拐彎抹角,直言道:“您和我爸媽還有何商繼是同班同學吧?”
沒料到何璟是來說這個的,汪勝淵愣了一下,他以為何璟要聊的會是一些學習上生活上的小事情。
“怎麼突然問這個?”
不用汪勝淵肯定或否定,何璟隻是這樣開個頭,接著又說道:“最近總遇到一些困惑,有時候明了有時候又陷入不解,校長,我之前以為你是我生父。”
“啊?”汪勝淵夾菜的手都停了,吞下嘴裏的東西後大笑道:“你爸不是趙介嘛,現在還是何商繼,怎麼說是我呢?”
看來汪勝淵知道他的身世。何璟也跟著笑笑,片刻後又問:“校長,您和我爸關係好嗎?”
“你說老趙嗎?”汪勝淵繼續吃飯,邊笑道:“那關係可真不好,就是他把你媽媽從我手中搶走的,要不是這狗東西,你媽和我好了,就沒你什麼事了!”
汪勝淵侃侃而談,聽起來其實他和趙介關係不差,不然也不會是這種語調。
“趙介確實是狗東西,管生不管養,毫無責任感,就這樣拋棄我和我媽。”何璟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帶著斟酌的,特意看向汪勝淵的臉。
汪勝淵表情不那麼輕鬆,歎了口氣道:“你不能這樣說他,他也不想啊!”
“嗬!”何璟冷笑,什麼爛劇裏的俗套情節,又是身不由己有苦衷,世界上那麼多父親,就他趙介金貴一點?養不起就控製自己別生啊!
“他棄了我和我媽,就這樣把我們推入何家那樣的火坑,這是一個父親該做的嗎?”
“小璟,”汪勝淵放下筷子,語氣規勸道:“何家再怎麼樣也是你媽媽的選擇,老何也不是什麼壞人,他對你們母子不算差。你怎麼能說是火坑呢?”
老何不算壞人??
確實,他連人都不是!
何璟冷臉嘲道:“他不是壞人,壞人至少還會給可憐蛋吃的穿得從中謀取利益,他連法律要求的基本撫養都做不到,是不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