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你這雙麵繡,美則美矣,都可以說是美輪美奐了,皇宮裏給皇後用都不為過。可給我這麼個人穿,還穿在裏頭根本沒人能看見!”
“這叫什麼?這不是瞎子點燈白費蠟,是什麼?反正以後給誰都別做了,對吧秦將軍?”
“正是。”除了這個,秦毅這輩子大概也再沒這麼能跟程錦裳一起斬釘截鐵、隨聲附和的了。
錦裳見自己得逞,忙笑嘻嘻地又係好了包袱。
相見時難別亦難,而且此次分別就是相隔兩國,數千裏。
可任是再不舍,終要別,錦裳先就起身對其他兩位男子一拱手道:“請易元帥、秦將軍務必先行一步,我與阿羅私下裏還有幾句女子間的體己話要私下裏說。”
易疏自是修養極佳地頷首回禮先行。
秦毅卻不舍的還又看了一眼綺羅才邁腳跟著白衣出去了。
幾乎是以此同時,錦裳起身關了門。她拉過綺羅走到最裏一側刻意又壓低聲道:“綺羅,阿姐願你諸事如意,與秦將軍白首一生。可世事難料,我還有兩句話要與你交代。
其一,若是日後你不若今日所想,或是他變了心,莫怕。你便去尋易疏,讓他想辦法捎信與我,我自會親去接你,定不會讓你受苦。
其二,切記莫與旁人提及前程往事。若是將來兩國不睦,旁人如何說如何做,你都不要理會,即便是說到了我與阿玄的頭上,你也當風過了,不往心中去。凡所有相皆為虛妄,你最懂的……”
這話說的,熱戀期間涉世不深的小姑娘完全都是不曾有準備的。
她大驚間就要問,卻被錦裳推了出去道:“快去吧,久了可就等急了。阿姐不過就是閑得慌,隨口說說。”
……
車軸“咯吱咯吱”緩緩而動向前。
錦裳呆呆地望著馬車載了綺羅漸漸遠去。
雖不急,但其勢絕再無機會容逆轉。忽然覺得這塵世間好像又對自己關了一扇窗。
是呀,她隨安自小就被爺爺批命——父母夫妻世俗情緣皆無。
她幼時總是在掩雲關孩童一眾裏叱吒風雲,有沒有什麼世俗、什麼情緣與她何幹,她隨安還樂得個清淨。
可此刻她心中卻生了一種莫名悲念,好像自己生命中除了爺爺的第二人也離開了自己。
隱約發間像是有什麼一觸,然後錦裳自然而然看向眼側一閃的白色衣袖。
“抱歉,道樸唐突,落在你發間,”易疏似被人拿到了多大的錯處一般。
其實他隻是覺得女子神情落寞的好像下一瞬就要離塵離世了一般。而這篇萎黃的落葉恰在此時要往她身上棲身,他突然就不能忍了。
錦裳卻很沒心沒肺一般地笑道:“這有什麼可道歉的?難道不幫我摘下來還要看我出醜不成?”
可易疏卻回了句很南轅北轍的一句:“隨安,送君千裏,終須一別。你若不想笑便不要笑。”
幾乎是同時,錦裳苦笑一下就將唇角一壓,眉頭又掙了幾掙:“再見就難了!都言一入侯門深似海,也不知是對還是錯?”
好像連帶著天色也都暗了,她心頭更是一片晦暗。
易疏站在她的身旁,再不吭一聲。
一直等到完全望不到馬車蹤影後又許久,錦裳才終於轉過身道:“易疏,今晨我出來時才聽說大戰之際南國前來與你接應之人差點誤了事。
那人你可還認得?說到這人,我實在是無顏再見你。
此人姓劉,單字一個明,正是掩雲關再娶誣陷你殺了阿玄侍衛之人。
劉明之事的確是阿玄失信與你在前,重新重用他就更是失禮非常了。聽聞他戰時與易元帥頗為不恭敬。雖無用,錦裳在此先代阿玄與您為賠罪!”
易疏抬臂雙手扶住錦裳:“無妨,我知與你無關。”
錦裳欲言又止。但看著白衣半天,她垂頭又還是歎息出口:“阿玄已經長大,朝廷之事,錦裳自然是不懂的。
但依從我本心,劉明此人心思深沉,黑白顛倒,不可倚重。
可人心難測,阿玄身份……名正言順卻……他在南國朝中也是步步唯艱。
此次他與我言不同人謀不同事、各有其用。我亦不知對錯,隻一心覺得有愧與你。”
相較她的無法言表,易疏倒是很平靜的與她對視道:“他人之事,我不便妄言。隻是巧言令色,鮮仁矣。”
許是剛剛送走綺羅,錦裳心中一時生出無數荒蕪之象,越來越重。
這種情景下,易疏若是能夠發一通火與她或是像是蕭玄那樣睚眥必報她的心裏也都不會這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