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出水蓮》從他指尖流出,琴音清雅。
夜間撫琴擾人清夢,墨羽從不在夜裏彈琴。
墨羽喜歡聽梁子寞撫琴,梁子寞總是說墨羽彈得好,要聽墨羽彈琴。
墨羽為讓他開懷,明知道沒有他彈得好還是願意班門弄斧。
梁子寞聽的高興墨羽就開心。
現在梁子寞為墨羽撫琴,卻不見知音。
梁子寞腦子裏走馬燈似的閃過和墨羽在一起的每一件事:
瀑布下水潭邊初相識,山裏孩子和那高高在上的貴公子一見如故;
墨羽教梁子寞寫字,教他自己都沒學好的功夫;
梁子寞教墨羽分辨什麼蘑菇有毒,什麼果子能吃,教他林子裏布陷阱抓小動物;
多年後山神廟裏再相逢,在房梁上看他摔倒露出胎記,相認之後墨羽被雷電所驚,撲到梁子寞懷裏就不願再出來;
路過琴坊,墨羽駐足聆聽,明明喜歡卻說隨便聽聽,送他一把琴,他高興的抱著摸不夠;
手把手的教他彈琴,他練好一首新曲,總是一見麵就獻寶似的彈給梁子寞聽;
教他功夫,他也是很努力的練功,雲家劍譜他看的不是很明白,他把雲家劍譜交給梁子寞,練好了一招一式再教給他;
梁子寞說話不講究,不止一次惹他不開心,但他也總是一哄就笑;
那日殺了那俏黃蜂,他讓梁子寞答應不要為他殺人,也不要為雲家報仇,說什麼冤冤相報何時了,一臉恬淡,無悲無怒亦無恨;
怕他無聊,教了他易容術,他就時常改變了樣貌哄梁子寞開心;
入了暗星閣的院子,每日裏練功、寫字、撫琴,過著畫地為牢似的日子,也從來沒有覺得委屈;
唯有要他娶妻生子,他竟然大鬧一場,黯然離去。
想起在山神廟他一身泥汙,梁子寞心口一疼。
想起昨夜屋頂上他那熱淚、涼唇,梁子寞覺得心口又是一疼。
想到他上次被抓受到的傷害,梁子寞的心疼了又疼。
琴弦忽然崩斷了一根,斷弦劃破了梁子寞的手指。
梁子寞身上本就有傷,養了幾日,傷還沒好就回來了。
墨羽這不告而別,梁子寞急怒攻心竟嘔出一口心頭血,灑在了琴上。
梁子寞覺得從來沒有這麼累過,趴在斷了弦的琴上就睡著了。
暗星閣的人都習慣早起,昨夜梁子寞撫琴到半夜,也沒有影響大家早起練功。
可大家起來看到墨羽的房門大開,就算知道昨夜琴音是從墨羽房裏傳出來的,也沒有人過來看一眼。
墨羽在這兒五年,除了梁子寞,沒人進過他的房間。可這一大早大開房門,還是第一次。
大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都站在門口,沒人敢進來。
陳斬星是唯一知道墨羽出走的人,看門沒關就知道主子還在。
陳斬星喊了一聲“主子”就邁步進屋。看到梁子寞趴在琴上,就叫到:“主子,你不是說今日要找羽公子嗎?”
梁子寞慢悠悠的起身,陳斬星看到他嘴角有血跡,又看到琴上有血,忙問:“主子您……”
“沒事,一口瘀血,吐出就沒事了。幫我把琴清理一下,換跟弦子。墨羽回來,看到我把他的寶貝古琴弄壞了,該不高興了。”
梁子寞伸手撥過琴弦,失神的說:“他那麼喜歡這琴,陪了他八年,說舍也就舍了。”
梁子寞忽然覺得自己就像這把琴。
明明墨羽那麼在乎,那麼喜歡。
說願意出去,就連一句再會都不說就走了。
這晚上睡不著就不睡唄,點什麼安神香呀!
這覺是睡安穩了,睡醒魂沒了。
墨羽要是知道那一吻入了他梁子寞的心,還會這樣果斷的走掉嗎?
兩個時辰以後,梁子寞站在了李峰的麵前。
“小羽離家出走,我需要你的幫忙,找到他在哪兒,別驚動他!”梁子寞想早點找到墨羽,隻有求助暗雲閣。
“好說,就他那模樣,好找的很。”李峰成竹在胸。
“隻怕未必,我教了他易容術。”梁子寞之所以沒讓暗星閣見過墨羽的人去找,知道憑長相找不到他。
“我說梁老大,你沒事教他那個幹嘛?他非江湖中人,改了相貌,你讓我們怎麼找。這個忙隻怕我是幫不上。”
李峰覺得這梁子寞簡直是在出難題。
“天下見過他長相的人本就屈指可數,你再教會他易容,就模糊了年齡。如果他存心躲起來,天下之大,上哪找去。”
“不難找怎麼會求到你的門上。”梁子寞也很頭大。